我也不是特别挑剔的人,而且还挺容易满足的,有车坐,哪怕是个自行车,也比让我步颠儿的走到火车站强。
说起来也奇怪,都说男孩子爱枪和车,女孩子爱洋娃娃(长大了爱化妆品和名牌包),我就不,从小就不喜欢枪啊车啊之类的,当兵那会也在部队学过开车,理论知识学的特别好,用我们班长的话说,就是“只比养猪差一点”。可一上车我就蒙了,油门刹车分不清,前后左右-----前后倒是清楚,左右我又分不清了,倒个库能把车卡在栏杆里,气的教官骂我:“你再倒,你再这么倒等会我得拿吊车给你吊出来。”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就跟我养那几头猪一样,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得量力而行。
说起量力而行,我又想起一个事,是在我爸包子店里发生的,有个家伙说他能十分钟吃十个包子,结果十分钟他的确吃了十个包子,后遗症是差点让噎死,从那以后,我就彻底打消了考驾驶证开车的想法,大街上一到午高峰晚高峰本来就堵的够呛,咱就别去给警察叔叔添乱了。
马丽开车的技术还不错,虽说是个夏利吧,看她一手支着窗户托着下巴,一手把着方向盘,还时不时的撒把换挡,都快开出AE86的感觉了,等到了火车站,我后背都湿了-----她这车空调不好使。
我把衣服脱下来搭在肩膀上,光着膀子跟马丽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打个车就行。”
马丽死活不走,还跟我抬杠:“车是我的,我就爱停这。”
眼看时间就快到了,我也懒的管她了,走到出站口盯着LED显示器看了半天,总算找到那辆绿皮火车的车次了,再一看时间,还发生了点奇迹。一向车次前面不带字母,见谁让谁的绿皮火车居然只晚了十分钟。
跟着那些大半夜排队买票,恨不得住在火车站的人蹲在那抽了根烟,广播里就提醒火车进站了,我赶快扔了烟头往出站口跑,没过一会,就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了出来。我一拍大腿暗道坏了,我这也没见过二郎神,他也没见过我,回头再走差了。正琢磨着去旁边小卖铺借个纸壳写点什么,就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眼前一黑-----
我身高差那么一点就一米八,不算高也不算矮,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胸口,再往上看,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男人正低着头看我呢。
“你大爷的,吓我一跳。”我低声骂了一句,跟他拉开点距离,小声问道:“二郎神?”
“是我。你就是贾海燕吧?”二郎神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估摸着他是想跟我笑来着。
听他一承认,我再一仔细打量,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怎么说呢?二郎神的长相和他身上的穿着打扮很难形容,长的倒是剑眉星目,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一头长发整的跟艺术家似的,身上肌肉不发达,但很匀称,属于光看脸就是型男的类型。问题就出在他这一身衣服上了,上身穿着个上面印着红色“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跨栏背心,下身是一条军绿色的劳保裤,脚下是一双黑布老头鞋。最好笑的就是那条裤子,二郎神接近两米的身高,腿还长,这条裤子穿上去直接成七分裤了。我琢磨了半天,综合了他的长相了穿着,想出一个形容词-----城乡结合体。
就是因为他这身打扮,我觉得我让人给忽悠了,这是二郎神?不会是那俩老头儿谁家的穷亲戚吧?
我正瞎琢磨呢,二郎神一巴掌又拍到我肩膀上,面无表情道:“我饿了。”
啧啧啧,你看他这态度-----我心说我还饿呢,晚上吃那点意大利高粱米面条根本没吃饱。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没敢说,主要我怕他揍我。
我绕着二郎神转了一圈,嘿然道:“二哥,你狗呢?”
二郎神一脸天然呆的看着我:“什么狗?”
我连说带比划:“哮天犬啊,那么大一只狗,你藏哪了?”
结果让我很伤自尊,这个城乡结合体居然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说:“火车上不允许带宠物,你不知道吗?”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饿了。”
我头疼道:“知道你饿了,不用说两遍,我说二哥,你那第三只眼睛呢?”
二郎神突然一脸唏嘘的抬头看着天,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呢,也跟着抬头看,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我们这是重工业城市,整天都雾蒙蒙的,今天连个星星都看不见。这时候,就听二郎神说道:“神仙一旦下凡,法力就全部被收了回去,我那天眼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又开始心里打小鼓了,要不是看在阎王变了只狗的份上,我一准就近把这货送铁路派出所去。
我看二郎神两手空空的,试探道:“二哥,你这次下来是算出差?”
二郎神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不用试探我,玉帝没跟你说吗?我是来完成心愿的。”
让人戳穿了心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又问他:“那你这住哪啊?你们就没个接待站什么的?你的行礼呢?换洗衣服也没拿啊?”
二郎神看着我道:“玉帝不是说一切都由你来安排吗?”
我愣道:“那钱呢?”
二郎神跟我对眼:“什么钱?”
我算是明白了,合着我这个预备役神仙就是个保姆的角色,不但得帮这群下界的神仙完成心愿,还得管吃管住,他们一分钱不出,就我一个人消费。我更加确定我是遇到骗子了,想报警来着,可一想到阎王在我面前变狗,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无力道:“那走吧,我先带你吃饭去。”
一边带着二郎神往外走,我一边琢磨开了,马丽和她的运动版夏利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带这二郎神就这么出去,她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正愁的我直薅头发呢,身子就矮了半截(二郎神又拍我一巴掌),我顿时就怒了,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你丫天眼没了,法力也不在,狗也不带,不就是个高么,嚣张什么?电线杆子可高呢,除了挂电线就没别的用处-----哦,不对,还能贴小广告和给各种大中小型犬科动物提供厕所。
我正准备跟他掰扯掰扯呢,顿时一身冷汗就出来了,倒不是因为二郎神要揍我,是因为我看见马丽和她那运动版的夏利让一群光着膀子老爷们儿给围住了。
“二哥快走。”我也顾不上别的了,撒腿就往人堆里跑,推开几个人护住马丽龇牙咧嘴色厉内荏的喊:“干什么干什么啊?这么多大老爷们儿围着个女人干嘛呢?嘿,还都光着膀子,耍流氓啊。”说实话我真心虚,刚才我也听了个大概,他们是跑黑车的,马丽在这戳了半天不动,他们以为是来抢生意的。我那个气啊,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怎么就没脑子呢?这么漂亮个女人,就因为往地上吐了口痰-----不对,重说。这么漂亮个女人,就因为跟火车站这戳了一会,怎么就成开黑车的了呢?
马丽拉着我声音发颤道:“燕子,怎么办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我还至于出这一脑门子的汗?鉴于我们这的黑车司机跑五公里敢收你二十块钱的不讲理的作风,我知道解释是解释不通了,摆出在部队每天出早操时候都要打的军体拳架势,咋呼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月,哎哎哎,一个一个来啊,我操,别打脸-----”
也怪我贱,说几句好话解释解释不就完了么,非要装大尾巴狼。你看电影里,多少英雄好汉最后都是因为跟受了重伤的反派瞎逼逼这些大义凛然的话,让人回光返照搞了个同归于尽?我就是没吸取教训。
眼看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我脸上了,我下意识的双手抱头就往地上蹲。说起这招,这还是我们班长教我的。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咱炊事班不是特种部队(这不废话么),咱耍的不是枪口口和小刀刀,咱耍的是锅锅铲铲,这就决定我们的作战能力不能跟特种部队相比。不过我教你一招,当对方人多,你又打不过跑不了的时候,就要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要教我什么绝招呢,结果就一句话:双手抱头,蹲好!
这话我听着特别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后来我退伍以后去派出所办第二代身份证看到了那一幕,才想起我们班长说的那句话。
一个便衣拎着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的家伙进了派出所,往办公室一推,吹胡子瞪眼,正义凛然的大喝:“双手抱头,蹲好!”
直至此刻,我还有心思瞎琢磨呢-----你说,挨打的时候双手抱头蹲好可以降低伤害,进了局子双手抱头蹲好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