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啊,读博士辛苦,一定要多吃肉,记得要多运动……”
“你这孩子心太善,对陌生人也不设防,听说美国治安不好,出门一定注意安全。”
“在美国遇到合适的就谈,年龄大了,是时候找个靠谱的男朋友了。”
妈妈的唠叨终于将神游的易思思拉回到现实,易思思悄悄地用力一握妈妈的手,无声地点头。直到妈妈乱点鸳鸯谱:“我看你的小飞友田源就挺不错,学金融的,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易思思面色发窘地娇声叫道:“老妈……”
转头向爸爸求助,却见爸爸板着脸摇头,嘴角难掩笑意,眼睛里却涌出别样的伤感。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一声粗犷东北音从不远处传来:“唉,是易思思吗?”
易思思闻声转回身去,待瞧到那个正往这边跑来的高大男孩,不禁粲然一笑,向着他扬臂招手,高声叫道:“田源,这里。”
谁知等那个男生看清她的模样,表情却是有些迟疑,似是生怕自己认错了人,又仔细看了易思思两眼,脸上这才重露出了兴奋之色,拎着包大步朝她走来。可能是一时激动过了头,没走两步竟然平地上扑腾一下摔了跤,圆圆的脑袋正对着易思思的运动鞋。
事发突然,四周俱是一静。易思思低头看着自己脚前的圆脑袋,她与这个名叫田源的男生是在网上认识,同校校友,网聊了四个月后相约同飞,不料头一次见面会是如此叫人哭笑不得的场景。
田源抬头,慌张地朝四周望去,太丢人了!
机场熙熙攘攘,大部分路人行色匆匆,但仍有不少人稍稍驻足,看猴似的瞅向他。田源又羞又恼,却听得易思思在头顶上煞有介事地说道:“马上就要登机了,爱卿平身!”
田源一愣,刚要爬起的他再度摔倒。周遭一阵哄笑,豪迈的田爸爸爽朗的拉起田源,拍了拍他的背,打趣道:“还不快谢主隆恩!”
田源尴尬又恨恨的瞥向易思思,眼睛里似乎要窜出幽怨的火苗,同时心里也不由犯嘀咕:这女博士实在“名不副实”,可得要时刻戒备,小心提防。
易思思肚子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也不理会田源的反应,恭恭敬敬的朝田爸爸、田妈妈行了一个礼,声音清脆地自我介绍。父母们和和气气的相互握手认识,六人坐在休息区闲聊。
易思思正觉得百无聊赖时,突然感到似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远处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是他!会是他吗?
易思思神色倏地大变,有些仓皇地站起身来,只向着父母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厕所”,然后便去追那个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
她多想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找到他,扑向那个温暖真实的怀抱。
易思思越行越远,机场大厅人声鼎沸,易思思的高声呼唤引来了无数目光:“老薛,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没有死。”
没有人走向她,也没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易思思顿住不动,失落、委屈、爱意、恨意席卷而来。易思思跌跌撞撞地挤向一方大石柱,身贴冰凉刺骨的大理石肌理,缓缓地跌落……
易思思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多的坚牢恋情竟会在几个月间急转直下,恍若一场噩梦。
亲眼看到在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上,神情错愕的薛浩然身旁蜷缩着一个惹人怜惜的赤|裸身体——那一定是一场梦。
在自己最无助的那一天,亲眼目睹薛浩然搀着另一双手弃她而去——那一定是一场梦。
在自己久寻未果,终于投奔薛浩然工作的艺术团,收获的却是几句凉薄话语:“你不知道他已经离开艺术团了吗?也对,他离开的并不光彩。我猜,他应该是和张鑫私奔了吧……”——那一定是一场梦。
马不停蹄地赶往薛浩然兼职的志愿者联盟,得到的消息更是晴天霹雳:“薛浩然同志,在这次抗洪救灾中失踪了一个月了,生还几率很小,请节哀……”——那一定是一场梦。
易思思深蹲的身体,许久都没有站起,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喃语:“我宁愿你和她私奔,我不在乎,不怪你,我只要你活着……”
飞机起飞了,易思思和田源并排坐在前往芝加哥的美联航经济舱。他们没有说话,这一刻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闭上眼,离别时母亲泣不成声的呜咽;父亲踮起脚,身体几乎跨过围栏的朝自己不断招手的身影镌刻在脑海里。
纷繁的念头无可抑制地爬上心头:多数时候,不是我们凝视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们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和牵挂。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们如生命 。
或许曾今有过,可那个发誓“惜我如命”的男人如今身在何处?
易思思吐出一口浊气,背井离乡又何尝不是新的征程起航?一行泪无声无息的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这一幕,同样闭目沉思的田源并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