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易思思不远的公寓内,许向轩满怀忐忑的收拾起行装来。
许向轩的公寓是一居室,室内陈设整齐划一,木质地板一尘不染,茶几上摆放着已经垒有半米高的益智玩具层层叠。乳白色的沙发上空无一物,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如果有人进入许向轩的公寓,见到这纹丝不乱,一尘不染的画面,一定会以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有洁癖的女生。然而,除了许向阳,许向轩从未邀请任何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许向轩一边整理药箱,给药品贴好标签,一边自言自语:
“‘脑残’那么粗心,滑雪危险,受伤怎么办?”
“科罗拉多州干燥,鼻腔湿润剂得带上;8个多小时长途,她会不会晕车;海拔好像有些高,千万不要出现高原反应……”
收拾完毕,许向轩满意地回到卧室,床头柜上可调控光线的台灯发着温和的光。躺在床上,望向布满夜光星空隐约闪烁的天花板。
许向轩的床垫软和舒适。然而此时,他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身体居然颤抖起来。
“明天见到她,应该叫她什么?脑残女还是易思思?”
“她还会叫我‘蛋疼男’吗?我该怎么回应?”
许向轩就这样无比纠结地思考着这两个问题,几乎一夜无眠。
易思思嗜睡,当年薛浩然常常形容她“没心没肺像头小猪”。所以她并没有经历许向轩般的思想挣扎。
第二天早上醒来,想起今日就要与“蛋疼男”正式会面,只稍稍做了思想建设,便放宽了心态:“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认个错,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门外传来宝马车动听的隆隆声,易思思笑盈盈地走出门,迎接三人的到来。
三人下车,前后向易思思走来。易思思先与走在最前方的许向阳击掌打招呼,后与郭美熙热情的拥抱问候,最后走向身穿灰色风衣,身姿挺拔,屹立不动,面无表情的许向轩。
易思思伸出手,绽放出一个动人的笑容,用极其和煦的声音说道:“你好,许向轩。我是易思思,以前多有得罪,请见谅……”
许向轩顿时愣住,昨晚想了一夜的开场白竟一句也用不上。许向轩自小便避免与女生接触,更不用说握手这种亲密接触了。许向轩很想伸出手,与易思思芊芊素手握紧,却发现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与三角肌怎么也使不上劲。
僵持了许久,易思思见许向轩仍无意握手,甚至一言不发,连打招呼都欠奉,心中愤愤不平:“真是不知好歹,我都这样道歉了还爱搭不理,怎么会有男生这么小心眼?肯定是小受……”
易思思猛地抽手,转身朝许向阳和郭美熙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做了薄烤饼,咱们吃完早饭再走,喜阳阳,不能饿着肚子开车……”
许向阳和郭美熙欢快地答应,易思思挽着郭美熙,朝家中走去。许向阳退后几步,吊儿郎当地侧身在许向轩耳边说道:“哥,思思姐都向你道歉了,你怎么不和气点儿?你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许向轩的心如破了一个大窟窿,汩汩往外流血。强作镇定,攥住双拳,却气恼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脑残……”
这一声不大不小,恰好被前方的易思思听到,易思思身体一僵,上唇抬起,鼻头微皱,显然是恶心的表情。又立即恢复原状,笑呵呵地与郭美熙进入公寓。
许向轩抬腿进入公寓,见客厅略显脏乱,茶几上摆放着几个残有饮料的杯子,沙发上杂乱地堆积着各种书籍,手提包,眉头大皱,连连摇头,心道:“这哪里像女生住的地方,简直就是猪圈。”
许向轩犹如躲避地雷一样蹑手蹑脚地进入厨房,厨房垃圾桶旁有些被扔歪了的垃圾残渣,许向轩眉头大皱,捂了捂鼻子。这一幕恰好被易思思看到,易思思心中愈发不快。
早餐结束,许向阳帮易思思提了行李,易思思见许向轩也有意帮忙搬东西,慌忙将自己剩余的行李全部拎起,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许向轩望着易思思瘦小的背影歪歪扭扭地拎着行李,喉咙不由上下滑动,胸膛也开始起伏不定,一颗心变得拔凉拔凉……
坐在宽敞舒适的宝马车里,行进在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上,易思思望向窗外,辽阔的平原被白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偶有枯黄的枝干从一片雪白中展露出来。
凋零的树木挂着霜雪,不经意间掉落在挡风玻璃上。放晴的冬日,阳光洒满色彩单调的大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许向轩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规规矩矩地开车。许向轩对生活细节的讲究到达一种无以名状的严苛地步。他喜欢规则,痛恨无序。他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沿着固定而有规律的轨道,日复一日地度过。
自从二十岁拿到驾照以来,许向轩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美国开车,从未收到过一张罚单。然而今日的许向轩却做了一件颠覆自己价值观的事,他调节后视镜角度,至恰好能看到后排左座易思思的位置。
深色的墨镜隐藏了许向轩的视线,没有人发现,抬眼望向后视镜的许向轩,并不是查看后面跟进的车辆,而是偷瞟兴奋异常的易思思。
易思思和郭美熙在后座上叽叽喳喳的聊天。
“美熙,你觉得你的美国小男友怎么样?”
“别看他是美国人,其实身上臭毛病可多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从来都是aa制;他看似很关心我,但又让我觉得疏远客气。最让我不能忍受的一点就是,他特别自大,觉得自己什么都会。”
郭美熙绘声绘色地描述起美国小男友的故事:“有一回,他对我说,他懂5门外语。我瞬间对他崇拜得无以复加。于是问他会不会中文,他对我说‘当然会,我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我还会说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当时真想一拳把他打成镇关西!照他这种标准,我也懂五门外语‘hello,bonjour,guten tag,hola,こんにちは’。”
易思思笑着拍拍郭美熙的肩膀说道:“其实不是他们自大,这只不过是美国式的自信而已。你想想,我们中国家长总是吝啬夸奖自己的孩子,教育子女的时候常常把‘别人家的孩子’捧到天上,以此激励自己的孩子进步。”
“孩子在家里墙上乱涂乱画,外国小朋友会被父母夸奖:‘我家宝贝真棒,太有绘画天赋了’,咱们小时候——一顿毒打!”
“孩子放学直接自己回家,外国小朋友会被父母夸奖:‘我家宝贝真棒,太有探索精神了’,咱们小时候——一顿毒打!”
“孩子带一个异性小萝莉小正太回家,外国小朋友会被父母夸奖:‘我家宝贝真棒,这么小就有魅力’,咱们小时候——一顿毒打!”
郭美熙扑哧一笑,点头说道:“是啊,他很会夸奖人。艾瑞克每次夸我漂亮,都不带重样。对了,思思姐,有没有美国人追求你啊?”
“这个……算是有吧……”
车子突然猛地提速,几人身体一致后仰,撞在座椅靠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