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深山求医
众人见过林错的身手,都是打心底宾服,主人若得其援手,自是好事一桩。更见林错心底仁善,进退得体,不居功自傲,无不对其心生好感,于是都道:“恭贺公子喜结良友!”又纷纷和林错寒暄,自报姓名。骆先生本名骆咏章,是周公子的启蒙师父,也是周府的幕僚。赶车汉子名叫段品刚,和皮老三都是周公子的贴身扈从。小书童虫儿和丫鬟雪莲儿都是自幼被周家收留的苦孩子。周公子名叫周竞泽,世居岭南,不需多做介绍,林错也知其必是出身豪门的贵介公子。
林错见行进的速度太慢,担心耽搁诊治。倒是周竞泽反过来安慰他道:“我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只是欲速则不达,强求不得。你我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说着摇头叹息。
林错皱眉道:“如果按照图中所指的路程计算,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只是我担心会有其他的变数。”
周竞泽询问道:“哦,会有什么变数?”
林错道:“怕就怕那位解毒的高人或是出诊,或是深山采药,因而耽搁了时间。我也只是胡思乱想,希望只是杞人忧天。”
周竞泽沉吟道:“世事多变,这也在情理之中。不知贤弟有什么办法?”
林错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想争取些时间。我打算快马先行一步。如果那位高人在家,自是大吉,如果不在,我也好提早寻访,或是另想它法。只是•••••”说到这里神色颇为犹豫。
周竞泽问道:“只是什么?贤弟但说无妨。”
林错道:“只是我担心贼人复至,骆先生等人都重伤在身,恐有不测。”
周竟泽哈哈笑道:“贤弟多虑了!想那贼人新败,哪有胆量再来?就算这些鼠辈卷土重来,不是愚兄夸口,我等也非善与之辈。但是贤弟有此顾虑,足见情重,兄心甚慰!只是愚兄心中也有担心之事。”
林错道:“周兄请讲。”
周竞泽道:“这些江湖异人性情多是乖戾,擅于解毒之人往往多与毒虫毒草为伍。贤弟的武功自是高明得紧,但却心性过于良善,江湖经验也有所欠缺,你一人前往我也甚是担心,不如叫虫儿与你同往,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林错心头一热,对周竞泽的关心很是感激,说道:“多谢周兄关心!小弟虽然对江湖之事懵懂,但脑筋还算灵活,逃生自卫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的。至于虫儿兄弟,这里更需要他照料,我想还是留下为好。小弟去了!”说着重重的击了马屁股一掌,飞奔而去。
虫儿看着远去的林错,对周竞泽道:“公子,他会不会自己就此躲了?”
周竞泽目注着林错的背影出着神,听到虫儿的话斥道:“胡说!你懂什么?我阅人无数,似林错兄弟这般人,断无见死不救独自逃生之理。我们此次北上,可能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此人。这些无知妄言,以后休要提起。”
虫儿一吐舌头,不敢再多说,只是对主人短时间内就对林错如此深信,心中颇不以为然。
周竞泽忽然想起一事,自语了一句:“糟糕!”
虫儿和段品刚同时惊问道:“怎么了公子?”
周竞泽刚要解释,忽见林错已经飞马而回,还不等停住就高声说道:“真是糊涂至极,我竟忘了告诉周兄求医的路线。”说着自怀中掏出了缘师太所会的路线图出来,递到周竞泽手里。
周竞泽含笑接过图纸道:“也是救人心切所致。”说着打开图纸凝神细看,直至熟记于胸,又递给了虫儿,笑道:“虫儿记性最好,我说的没错吧!”
虫儿知道主人指的是刚才之事,脸一红,低头细看图纸。
林错道:“我想沿路做些记号,一边周兄寻找。”凝眉想了一下道:“是了,我用剑隔一段路就削下一块树皮,转弯处和岔路口更需留意。只是若遇无树木之处就有些麻烦了。”
周竞泽道:“这也不难。我车中带有粮米,本为投宿不遇时之用,看来今天要派上大用场了。”回头对虫儿道:“拿些白米出来。”
虫儿会意,自车后取出半袋白米,依吩咐交给了林错。林错已知其意,说道:“哪里样用得着这许多?”就要解开布袋取些出来。
周竞泽制止道:“不必了,多撒些会更加醒目。”
林错依言,将米袋搭在马鞍前,接过虫儿递回的图纸,略一拱手,再次飞马而去。一路上,每隔二三里远近,林错便挥剑削下一块树皮,作为留给周竞泽等人的路标。他用剑的力度与准头炉火纯青,一剑挥出后,只是将巴掌大的树皮削掉,完全不会伤及树干,而且绝不用停下来做。每到岔路口,便撒下一把白米作标记。
将近申牌时分,林错来到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山村。林错拿出图来仔细的端详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再寻路时,发现可以上山的都是崎岖狭窄并十分陡峭的路径,带着马匹远不如独身步行来的灵便,于是便想寻一户人家寄存马匹。这个小山村大约只有疏疏落落的十几户人家,却也是鸡犬相闻,炊烟袅袅,让林错立时想起了千里之位的家乡,不由呆呆的出起了神。
这时,一连串的咳嗽声惊醒了他,回头看时,就见一个老汉背着一捆干柴走了过来。那老者大约已过花甲之年,须发已经白了大半,常年的操劳写在刻满风霜的脸上,佝偻的身躯已经难以承载那并不十分沉重的柴草,难以抑制的咳嗽声似乎是对艰难生存的无言诉说。林错的心猛地抽紧,想起了业已老迈的父母,想起了无数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他放脱马缰,快步走到老人身侧,道了一声:“我来帮您!”不由分说从老人背上提起柴草,放到自己肩头。
老人一惊,睁大昏花的老眼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后生,随即连声称谢道:“多•••多谢你了小•••小哥!”一连串的咳嗽让她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林错道:“您别客气。您家住哪儿?我帮您背回去。”
老人又是连连称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篱笆小院,说道:“哎,我还以为是我那不争气的冬儿回来了。”说着连连摇头叹气。
林错笑道:“冬儿是您的儿子吧?”说着牵着马,将柴草背到老人院里。
老人叹着气道:“可不是吗。那个忤逆的东西,整天拿刀动杖的,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说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林错顺口答音道:“他也是个练武的吗?”
老汉叹息道:“不知道他跟什么人学了三脚猫的武把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务正业,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一年回不了几趟家。今年都三十大几了,还没讨到媳妇,恐怕连我的孙子也给耽误了。哎,我这有儿子的,到头来倒落了个绝户!”
林错知道这老人定有一肚子苦水,自己若非有急事在身,真应该和老人拉拉家常,让老人将苦水倒出来,虽解决不了实际的困难,却也能舒缓一下心境。刚想说话,只听屋内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唤道:“老头子,谁在外面那?”
老汉抬高声音道:“是个好心的小哥,帮我背回来了柴禾。”转头又对林错道:“是我那老婆子,瘫了好几年了,耳朵还算好使。小哥口渴不?我去给你倒碗水。”说着佝偻着身子进屋去了。
林错心下黯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老人,任何华丽的辞藻也无法缓解他们的痛苦,也无法改善他们艰难的生活。他从马背上拎下米袋,抓出一些做路标用,剩下的放在院里的碾盘上。想了想,又把了缘师太赠送的银钱放在米袋旁。
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出茅屋,手里拿着陶罐和粗瓷大碗,就像他自己一样的老旧。林错确实口渴得厉害,也没对老人客套,接过陶罐和瓷碗,一连喝了两碗。
老人问道:“小哥到这儿来,是投亲呢还是有别的事?”
林错正想打听一下那位神医的事,于是答道:“老人家,你们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位神医?”
老人一愣,随即恍然道:“噢,你说的是神农谷的不治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