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幸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如此,这等宝物,不要白不要。
“那就谢过王爷了。”沈千幸笑意嫣然,将那司南玉又揣回了袖中。
浮生半日,很快就过去了,沈千幸与顾辞从茶楼分开,也未曾诸多交谈。一个上午两人都在各自品茶,偶尔搭上那么一句话。不过是同盟,没有非要亲昵熟稔的必要,两人各怀鬼胎罢了。
但是这一幕放在玲珑眼中便是郎情妾意的好时光。王爷看起来很喜欢小姐呢,小姐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她真心为沈千幸高高兴着。
待主仆二人回到了沈府,不消片刻,便有一溜安亲王府的随从们抬了鎏金香木箱来,大张旗鼓地从沈府正门而过,由人通传后进了沈千幸的别院中。
“是送茶叶来的吧。”沈千幸略略一想就猜到了。
这会子楚姨娘正在沈千幸这里拉着她闲话,“为何王爷要特意送茶叶过来?还这么多,喝不完就放陈了。”
玲珑前去开了箱子,里面确实是数类上等茶叶,清香扑鼻,她笑道:“先前小姐和王爷在茶楼中小聚,小姐嫌弃那些茶叶不入口,王爷这便送了这些好的来。小姐快看,这是上等的雨前龙井呢,一点都不陈。”
“王爷吩咐了,日后不论沈小姐想要什么,只要张口一说,安亲王府一定用最快速度将东西奉到沈小姐眼前。”那送茶叶来的随从一本正经地说。
楚姨娘不禁笑了笑。
“有劳了。”沈千幸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笑得有些无奈,顾辞如此小孩心性,该当好好磨练磨练才是。
她向玲珑递了个眼色,玲珑立刻在那随从的手中塞了一枚银锭子,说道:“可辛苦小哥了,回去顺便替我家小姐好好向王爷道谢才是啊。”
“多谢小姐赏赐,奴才告退了。”那随从立刻喜上眉梢,拿了银子便率着其余的随从走了。
“千幸不匀出一些给姨娘尝尝?”楚姨娘打趣道。
没想到对于未婚夫赠与的心意,沈千幸尤为大方,“一些茶叶罢了,又不是什么可稀罕的东西,姨娘要是喜欢便全拿去。”
楚姨娘本想着打趣一句,想瞧瞧沈千幸脸色羞红的模样,没想到沈千幸这样毫不在意。
玲珑受了沈千幸的吩咐,拿着顾辞刚送来的茶叶下去沏茶了。而后用托盘奉上来,先给了沈千幸一杯,又给了楚姨娘一杯,多了句嘴道:“这茶叶可真香呢,小姐和楚姨娘快些尝尝啊。”
楚姨娘笑道:“你这丫头怕是嘴馋了。”
沈千幸端起冒着腾腾热气的盖碗,轻轻撇了撇飘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末子,她低头轻啜一口,一股淡香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杯中的氤氲雾气袅娜上升,将她鸦翅般的羽睫浸得水润起来。
“那墨裳院中的一群奴才,大哥可处置了?”沈千幸面无表情,眼神无波,那稍显稚嫩的眼瞳中像是海面飘浮的碎冰般寒气遍布充满微微,一声询问经由她口中却像是一声质问。然而沈千幸对于沈淮安却换了个称呼,由原先那略显疏远的兄长,换成了亲切的大哥。
这一声大哥叫的,让楚姨娘十分高兴,老爷偏宠秦氏母女,她的儿子沈淮安虽是沈家长子却并不受宠,莫说在朝堂,哪怕在沈家的立足之地也要好好争夺才行,比起沈宵,即将嫁去安亲王府的沈千幸自然是重要的多。
“千幸放心,那些恶奴不忠不义,全让你大哥给乱棍打死了,墨裳院中也重新换了一批人。”楚姨娘用平静的语气说,“说起来,沈合钰受了一百杖后反复痛晕过去,趴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千幸不去看看?”
这言下之意,是要她去落井下石了。
沈千幸笑了,落井下石这等美差,自然少不了她一个。
“长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我这做小妹的不去看看怎么能像话呢。”沈千幸放下盖碗,和楚姨娘相视一笑,彼此心中都有数,“玲珑,去取些药来,我们去看看长姐。”
“是!”玲珑欢快地已答应,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楚姨娘笑道:“你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倒是机灵的很。”
“姨娘若是对身边伺候的丫头不满意,便放到我的院中来,千幸替姨娘好好调教调教。”沈千幸低声而笑,倒是有些女儿家的羞赧之色露出来。
“你呀。”楚姨娘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等玲珑取了药回来,楚姨娘便辞别了,沈千幸带着玲珑前去墨裳院。果然如楚姨娘所说,墨裳院中的仆人们上上下下都换了,全是些沈千幸不认识的面孔,想必都是沈淮安特意安排的。这些人显然也受过沈淮安的吩咐,对沈千幸都毕恭毕敬,连带身边的玲珑都被奉了一句姐姐。
沈淮安这样有心,沈千幸很承他这份情。上一世因为秦氏的打压,沈淮安最终也没能成什么大气候,并不是他无用,而是秦氏太下作,沈宵也眼下,白白埋没了他的大儿子。这一世,沈千幸十分看好沈淮安,只要助他一臂之力,无需太过,将他推出沈宵的控制范围,他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也正是如此原因,沈千幸对楚姨娘自然是客气很多,至少在事态还未发展起来前,她还要和秦姨娘沈合钰好好斗一斗呢,能有楚姨娘相持,自然是聊胜于无。
沈千幸没有让下人去通传,听说沈宵在里面,那就更不能通传了,她倒是想听听此事后沈宵是个什么态度。接过玲珑手中的药品后,沈千幸默默站在了门外,一副虔诚恭敬地样子微微低着头,似乎十分担忧长姐伤势却又不敢贸然冲撞了父亲,安静的在冰天雪中等待着。
里面是鬼一般呜咽地哭声,自然是沈合钰在哭,她挨了一百杖,已经丢了半条命,如果还有底气定然哭得更加大声更加凄惨来宣泄她的痛苦。
秦姨娘站在床边哭天抹泪,母女双重唱吵地沈宵头疼不已。
“你可知错了?”沈宵见沈合钰哭哭啼啼的虚弱模样,心中也跟着疼,但心疼是一回事,原则又是另一回事。
没等沈合钰回答,秦姨娘攥紧了沾满眼泪的帕子哭道:“钰儿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老爷还忍心要责怪她吗!”
沈宵皱着浓黑的长眉,明明心已经软了,口气却依然强硬:“你们可知今日这般胡闹,会有什么后果!”
沈合钰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只知道呜呜地哭,心中对沈千幸甚至是对沈宵都恨透了。她抽泣着看了沈宵一眼,那眼中的恨意如此赤裸,让沈宵忍不住心头一震。
很好,好得很,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爱了十数年的女儿。
接触到沈合钰带着明显仇恨味道的眼中后,沈宵心中的那抹柔软顷刻消失了,他沉声道:“我沈宵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屑与宵小之辈同流合污,怎么就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沈合钰脸上先是一白,后又慢慢涨红,却无话可说。
秦姨娘低估了沈宵的愤怒程度,仍哭闹着为自己与沈合钰辩解,“老爷怎能这样不分是非,明明是沈千幸那小蹄子陷害我们母女!老爷你究竟如何忍心这般责罚我们的女儿啊……”
说罢仿佛受到了毁天灭地的打击般跪趴在沈合钰的床前哭喊。
沈宵的眉皱得更紧了:“你是说你们是被冤枉的?方俊是千幸请来的?香饵是千幸放进去的?玲珑也是千幸命人打伤的?”
秦姨娘喉咙中哽咽不止,不予作答,实则是无话可说。
沈宵震怒拂袖,“愚蠢!至今还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们可知千幸是圣上亲封的准王妃,若是今日真的遭你们暗算,沈家的灭顶之灾也便到了!”
“这……”秦姨娘哑然无声,显然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好好反省反省!罚你三个月的禁闭!”
沈宵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来欲走,却又听身后沈合钰可怜地呜咽起来:“父亲只知道沈千幸要嫁入安亲王府,难道不知沈千幸是如何视我和娘如眼中钉肉中刺吗?她次次刁难与我,女儿怕让爹为难都默默忍受了。如今她要平步青云,嫁入了王府,若是以后……要是二王爷被立为皇储,那里还有我们母女二人的活路啊……女儿只是太害怕了,女儿害怕呀。”
沈合钰伤心地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地从睫毛下掉落,好似一直被欺负了的小猫儿般惹人怜爱。
她这番话成功让沈宵顿住了脚步,且听沈宵呻吟一声,竟是在仔细思考一番了。
门外的沈千幸心中冷笑不止,沈宵,你会怎么做呢?
皇上现如今,似乎并没有立皇储的意思,但诸位皇子年龄渐渐都大了,尤其是二王爷顾辞,其才干决然行事果断很有王者之风,眼下正圣宠优渥,的确是皇储的最佳人选。但相比起下,也有其他虽比之不过,却也毫不逊色的皇子。
比如三王爷顾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