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几日生活都平静得毫无波澜,但沈千幸却并不享受这样的平静。风雨欲来云满城,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也未可知。
这日沈千幸在房中翻着账本,那一直在暗中护她周全的暗卫流光忽然现身,身上还带着外头二月里的寒气进了屋子里,单膝在沈千幸的脚边跪下,恭敬道:“沈小姐近日可要小心。”
“怎的?”沈千幸连眼皮也未抬一下,指尖捻过薄薄的纸页翻过去,淡淡问道:“发生何事?”
流光跪在地上,双目凝满江湖人士的警惕,“沈合钰先前差人买通了市井流刽,意图在沈小姐下次出府时图谋不轨。”
“你可看得仔细了?”狗急跳墙之举,沈千幸并不意外,沈合钰目光短浅这等蠢事倒的确是她的手笔,想必秦姨娘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吧。她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并未多做表现。
流光点头道:“事关沈小姐安全,是王爷亲自吩咐,属下自然不敢怠慢。”
“这沈合钰心思这样歹毒,真是叫人生气。”玲珑气鼓鼓地在沈千幸身边说。
但是正主沈千幸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低头看账本,脸上风轻云淡,仿佛天下塌了下来都不能搅了她现在的时光。玲珑一直在骂,反正屋中也没有旁人,什么话都外兜。不论放在谁家,婢仆都不得在背后议论主子们,被抓住了都是要受罚的,严重者更是要被处以极刑。
但沈家的别苑不是别处,沈千幸和沈合钰的明争暗斗谁都看得见,玲珑又得沈千幸偏宠,说什么沈千幸都当没听到,于是骂得更难听了些。
流光却是一直跪着,自动无视了玲珑的谩骂,跪在地上静静等候沈千幸的差遣。
沈千幸这一次却是沉默了很久,她手中的账本没再动过,目光一直停留再刚刚翻页的第一行,显然是在发呆。
过了许久,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其不屑的笑意,对流光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流光站起来微微倾身附耳过去,沈千幸低低耳语了几句后冷漠地看着流光道:“手脚麻利些,千万别落下什么马脚。”
“是,属下即刻去办。”
流光作揖,刚要转身离去,又听沈千幸在身后说:“对了,沈合钰买通的那几个宵小之辈先押着,稍后自有他们的用处。”
“是。”流光应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别苑里。
“小姐可是想到什么法子来惩戒那沈合钰了?”玲珑笑嘻嘻地靠过去给沈千幸捶捶肩膀捏捏腿,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问道。
“法子倒是有,就看她上不上钩了。”沈千幸将账本合上随意交给玲珑让她放好,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角,吩咐道:“玲珑,给我的脸上些病妆,便说近来气温骤降不小心得了风寒,卧病在床,说得越重越好。”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呀?”玲珑一时不解,却还是乖巧地给沈千幸领到梳妆台前上了些苍白的脂粉,掩去了她的好气色,这一看倒像是真的病了。
“你只管去做吧,稍后便可知了。”沈千幸用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测测口气说道。
玲珑便小心将她上好了妆,待沈千幸回了绣床躺好,她这才出去不断使唤人去找大夫,煎药,好一通折腾,沈千幸这病重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沈府上下。
起初挂念的楚姨娘与沈淮安,但沈淮安不方便来在沈千幸卧病中来她的别苑中,便只有楚姨娘一人匆匆赶来。
沈千幸满额冷汗地躺在床上,时不时重重咳嗽几声,看起来还真是像得了严重的风寒。楚姨娘心疼之余也十分着急,连忙催着身旁的丫头去帮着小厨房的人煎药,自己守在床边给沈千幸擦着汗水,从始至终都心疼地揪着眉头。
沈千幸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她刻意用沙哑的嗓音说:“姨娘,千幸没事,待会喝了药便好了。”
楚姨娘忧心地点点头:“姨娘知道,可见你这样有气无力,姨娘心疼呀。”
沈千幸笑了笑,午时三刻,小厨房的药终于煎好了,楚姨娘喂沈千幸喝下去些,在一旁陪她闲话了一会。
不多久沈合钰的贴身丫鬟白玉端着托盘匆匆赶来,上前道:“得知小小姐突感风寒,小姐也是担心不已,特意选了几份上好的药材煎好命奴婢给小小姐送来,望小小姐身体早日康复才好。”
“我们小姐已经喝过药了,不劳大小姐费心了。”玲珑不悦道。
楚姨娘说:“平时也没见合钰那丫头对千幸嘘寒问暖,怎么今儿这么好心?”
白玉是跟在沈合钰身边最久的丫鬟,自然最得沈合钰信任,也颇为中心,虽是个年岁不大的丫鬟,处事却非常圆滑,她谦卑地笑道:“姨娘说得是,往日里大小姐的确和小小姐有些误会之处,但如今大小姐与小小姐都已许配夫家,以后也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人,大小姐特此来与小小姐冰释前嫌,小小姐可是要推辞大小姐的好意了?”
这番说辞,好像这药不喝下去就是我们小姐不识抬举一样!实在是不要脸!玲珑心中愤恨,盯着那碗乌黑的汤汁嫌弃地皱起眉,心想白玉这般步步紧逼,硬是要叫小姐喝下去,这药里肯定有猫腻!
不等她暗中提醒沈千幸,床上脸色苍白的沈千幸却道:“既然如此,沈千幸又怎能抚了长姐的一翻心意呢。玲珑,把药端来吧。”
玲珑下了一跳,“小姐?!”
“快呀,再不喝药都凉了。”沈千幸催促道。
玲珑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白玉的热情眼神中把药端过来,递过去地时候轻轻捏了捏沈千幸的手指,拼命用眼神提醒她,沈千幸却是视若无睹,接过药碗一口气干了,十分爽快!
楚姨娘也留了份心,待白玉笑意盈盈地走后,对沈千幸道:“沈合钰送来的东西,以后还是不动为好,如今看来她应该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动什么手脚的,但还是要小心些。”
“放心吧,姨娘。”沈千幸一笑置之,心说不管沈合钰敢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她都得敢!
楚姨娘在这边陪了半日,连午饭都没用,沈千幸这样躺着中午自然也是没有胃口的,楚姨娘和她闲聊了一会便会了自己的院中。
玲珑焦急地伺候在沈千幸身边,说道:“小姐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说那药是要是给下了毒,那可怎么办呀。”
“她可不是下毒了么。”沈千幸凉凉道,“玲珑,我头晕眼花,胸口闷得很,快去给我倒杯茶来。”
玲珑一听她这样说,这次可真是慌了,手忙脚乱地去倒了杯热茶递到沈千幸唇边喂她喝下去一些,急得连说话都开始打磕巴起来:“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沈合钰的胆子果真不小,三王一事她极其败坏,定然想不出什么高明招数来整治我。”沈千幸感到头脑涨痛,她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来,指着外面道:“快,去把外面流光找的大夫给叫进来,悄悄地,莫让旁人看见了。”
“是,奴婢马上去!”玲珑慌乱作答,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沈千幸倒回床上,只觉得头晕眼花,好在沈合钰那碗药中下的并不是什么烈性毒药,一时半会还未完全发作,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很快玲珑就把外头那个白须老翁给请了进来,那是王府的大夫,顾辞的心腹,对于沈千幸这个未来的王妃大夫也十分上心。略一把脉便知其中缘由,捋着胡子道:“沈小姐所中之毒名曰符岩,是一种慢性毒药,一开始会感到些许不适,但很快就会过去,以后便不再发作。但若一时不清理干净,毒素在体内淤积久了,只消一两年便可使小姐香消玉殒。”
“好个沈合钰,若是小姐真伤了风寒,这些头昏脑涨的症状只当是风寒所致,一时忽略了过去,一两年小姐毒发身亡怪谁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去了!真真是歹毒至极!”玲珑气得咬牙切齿,“小姐,我们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沈千幸未作回答,接过大夫递来的解毒丸吞下去,稍微缓了缓,感觉憋在胸口的那股滞淤之气消散了不少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来,“急什么,下面有的是好戏让你看呢。”
沈千幸伤寒未愈,晌午喝完沈合钰送过来的药后便吐血了,整个人奄奄一息,如若不是安亲王府特意差了大夫过来医治,险些一命呜呼。
这个消息传到沈宵耳中的时候,他还在和沈淮安在校场练兵,普一听闻,沈宵先是背脊一僵,然后脸色渐渐黑了起来。沈淮安担心沈千幸,也连忙辞了身上的事务,跟沈宵一同回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