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府是个好地方,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雕廊水榭,亭阁楼台,假山池沼,相应生辉。自然、和谐,却又不失典雅,每个人都沉醉在这自然美景中。
盟主不是个好人!
除了天真的农秋音,每个人都这么想。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盟主却从来没有好好地招待过他们。来的那天,他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抛下了几人,只留下麦长风做陪。所以,这三天来,他们连盟主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孟传情很喜欢盟主府的景致,虽然它比起武林庄来就像是小巫见大巫——武林庄不知比这里富丽堂皇了多少倍。但他就是喜欢这里,喜欢后园的艳阳湖。
艳阳湖不算大,却很美。
湖水很绿,像一块碧玉,蓝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水里,云影波光,相应成趣。微风袭来,在艳阳的照耀下,湖面碧波荡漾,好似撒下了碎银般,闪烁着亮晶晶的光点。艳阳湖,无怪乎会叫艳阳湖,这湖只有在艳阳的照耀下才是最美的吧!
孟传情坐在湖边的大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沉思不语。鄢商慈依偎在他身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坐在这里看湖?”
整整两个时辰了,孟传情一直坐在这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走,鄢商慈自然要陪着他。
孟传情笑了笑,巧妙地答道:“如果不看湖,那我们要干什么?”
鄢商慈哑口。
的确,除了看湖,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其它的事可以做。盟主抛下一句话就溜的不见踪影,麦长风也只是带着他们在庄园里东逛西逛。三天的时间,府里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逛过了,假山上有多少块石头,花园里有几株牡丹,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唯独这湖里有几条鱼,他们还没有数,无聊的孟传情,不会傻得去数鱼,便只能观湖了。
“看湖多无趣,不如找一些有趣的事来做。”庄伏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咦?”孟传情一脸惊讶:“庄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孟传情如此惊讶,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几天来,韩令风故意怠慢几人,每个人心里都有埋怨,却从没有谁要离开这里。聪明如孟传情早就猜到盟主的用意,所以,心情大好的他乐得跟他耗下去。
劳天是奉命而来,目的是为了接近孟传情和庄伏楼,盟主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不用在乎什么怠慢不怠慢了。而舒玉,他很想离开这里,但农秋音不想走,所以,他也只能勉强自己留下来。等到农儿玩厌了,自然就会离开。
只有那个年轻孤傲的剑客——庄伏楼,他是最没有耐心的人。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就耐不住了,说了一句:“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匆匆离开了盟主府。
此时,原本已经离开的人,却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孟传情怎能不惊讶?
“本来是要走的,不过麦长风又将我请了回来。”庄伏楼微笑道。孟传情无论走到哪里都很讨人喜欢,冷俊的剑客平常都是板着脸的,却愿在他面前舒颜。显然,他也很喜欢孟传情。
孟传情有些好奇:“是什么理由打动了你?难道,是你的小师妹有了消息?”虽然仅相识三天,但他知道,庄伏楼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被说动的人,所以,麦长风留下他的理由,一定非常接近他的需求。
不过,这次孟传情却猜错了。因为庄伏楼摇头道:“指望他们找小师妹,还不如靠自己。我是用剑之人,能够打动我的还有名剑。”
“什么剑?”
“麦长风告诉我,盟主府内有一柄传承百年的残阳剑。”
“残阳剑?”孟传情和鄢商慈对望一眼,道:“怎么可能?我们半个月前才见过它。”
偏巧此时,劳天持剑来到了这里,听到了孟传情的话,她的心一沉,沉思道:半个月前,残阳剑还在农家,他若见过,就一定去过那里,难道他就是那个“内力深厚”的人?
猛然间她又想起莫邪大会上夺宝的那一幕:她从杨誓的怀里扯出一物。当时她没有注意,此时想想,竟有些像农家老头怀中所藏的糊涂堂位置图。毕竟跟了夜未央十年,头脑也相当聪明,经此两点,劳天已经可以确定,杨誓已经知道了糊涂堂的秘密。她暗自告诉自己,今后行事必定要小心此人。
庄伏楼一阵狂喜,脱口而出:“你见过残阳剑?”
“的确是见过,甚至我还尝试过它的威力。不过,它被我给弄丢了,现在不知落在了谁的手中。”
庄伏楼露出失望之色。
孟传情见此插开话题,道:“庄兄刚刚说找些有趣的事做,不知你想做什么?”
“做贼,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偷残阳剑,我想看看它。”
庄伏楼的话吓了孟传情一跳,因为这实在不像他这种人会做的事。孤傲的剑客是不屑做贼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或者是很想要那把名剑。
“只不过是偷一把剑,你一个人就可以办到,何必拉上我呢?”
庄伏楼一脸茫然:“我没有偷过东西,不知道怎么偷。”
孟传情忍住笑问身边的鄢商慈:“商慈,你偷过东西吗?”
鄢商慈抿嘴笑道:“我没有偷过东西,但是我知道要怎么偷。就是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拿走一样东西,连三岁小孩都会做的事,庄伏楼你怎么不会?”
庄伏楼哑口无言。
孟传情叹道:“每个人都知道偷东西是怎么回事,有的人一生都在偷,甚至以偷成名;有的人却一辈子没偷过一样东西,不是因为他不会偷,而是因为他们的心太过正直、善良,他们的品德高尚,就像庄兄你一样。你做不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说明你活的很真,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孟传情看着庄伏楼,眼神无比的真诚。
庄伏楼笑了,道:“你也不错……”话未说完,孟传情突然板着脸,道:“你为何让我帮你偷,难道在你眼中,我竟是那种偷偷摸摸的小人?”
庄伏楼愕然,不明白孟传情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却又听他笑道:“庄兄,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盟主府不会有残阳剑,麦长风在诳你呢。”
“我岂会诓骗庄少侠,残阳剑确实在这盟主府中。”这时,麦长风走了过来,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笑道:“准确地说,是持剑的人在盟主府中。”他扭头看向站在远处的劳天,带着一抹深究的笑容。
几人随着麦长风的目光望去,一同注视着劳天。
劳天知道自己隐藏不下去了,只能上前大方承认,“没错,残阳剑确实在盟主府。”
庄伏楼问道:“莫非你见过?”
“何止见过?”劳天举起手中的剑,“残阳剑就在我的手中。”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
孟传情轻笑一声,道:“麦长风真是神了,我们相处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手中有残阳剑,他竟然会知道……”他突然住口,因为庄伏楼拔剑刺向了劳天。
劳天用剑鞘挡住此招,怒问:“因何拔剑?”
庄伏楼上前一步,和劳天的身体仅隔一臂之遥,凝视他的双眼,道:“我只是想知道,残阳剑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另一半。”
劳天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做你的另一半?”
庄伏楼道:“拿出你的真本事,我要和你一较高下。”不容对方反对,直接运功震开劳天的残阳剑,手中之剑带着强烈的剑气袭向劳天。
见对方真的出手,劳天只好拔剑,几个剑花一挽,猛烈又霸气的剑网朝庄伏楼击去。而庄伏楼似是猎人发现猎物一般,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接着也做出了和劳天同样的动作,竟然是同样的剑招。两阵剑网相撞,剑气四散,刹那间便将园中的花草毁尽。
一黑一褐两道人影在园中飞舞,阵阵剑光闪过,剑气所道之处,寸草不留。这样强烈的剑气,终於逼得孟传情离开了湖边。他揽着鄢商慈飞快地闪到一片假山之后,麦长风也悄悄退开,闪身不见。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孟传情愕然地看着农秋音和舒玉,这两人不知何时也躲在了这假山之后,离自己仅几步之遥。
舒玉没有明说,反问道:“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孟传情道:“是挑战吧,一个剑术高手遇到了另一个剑术高手,总是忍不住想要挑战,他们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
舒玉看着园中打斗的两人,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有病!”
孟传情看着他,“怎么这么说他们?你也是用剑之人,难道就不想和剑术高手过几招?”
舒玉想也不想就回道:“不想,别人的剑法好,干我何事?”
孟传情没有再说什么。心想,这舒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对于任何事都持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没有在意的事吗?
剑气越发的强烈,打斗的两人似乎已将剑术发挥到了极限。园中景致已被毁了大半,甚至已波及到了假山这边,一块块山石被劈裂,四处横飞。孟传情运功将自己和鄢商慈护起,一道蓝色的光圈缠绕周身,剑气撞上光圈便反弹回去。那边舒玉和农秋音也撑起一道光圈护体。
“天地玄剑!”
“惊魂一杀!”
劳天和庄伏楼两人几乎同时喊出终极剑招的名字。刹那间,天地变色,几乎所有的景物都被两道光芒所取代。这一瞬间,终极剑招的剑气穿透了孟传情所布下的防护真气,但他迅速加强内力补救了漏洞。而他身边的鄢商慈却被穿透的剑气击晕了,他无暇分心,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园中的两人,心中无比震撼。
这园子已经不能被称为园了,应该是一片空地。假山、凉亭、盆栽皆化为尘土,甚至园子四周的房屋都已倒塌。这终极剑招的威力,几乎毁了半个盟主府。而那两个始作俑者却仿佛没有看到身边的一切,他们几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入定在那里。只有两把剑闪着耀眼的光芒,在空中飞舞交缠着,它们仿佛生灵了一般,已不由主人控制。
“哥哥……小羊哥哥,怎么办?我快撑不住了……”
孟传情听到农秋音焦急的声音。扭头看去,却见舒玉已倒在地上,而农秋音独自支撑着护体光圈。她的额头已冒了许多汗,显然极为吃力。
孟传情再次吃了一惊。这个少女的内力竟然比她的哥哥还要高上许多!舒玉肯定也是被刚才终极剑招的剑气给击晕了。眼见农秋音越来越吃力,他只好朝她叫道:“过来!”
农秋音拖着舒玉,慢慢地移到孟传情的光圈里,朝他感激一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先别说客套话,帮我照顾她。”
孟传情将鄢商慈托给农秋音,然后盘腿而坐,运起十成功力,扩大了光圈,阻隔了一道又一道剑气的袭击。剑气源源不绝,而他体内的真气似乎也是源源不断。耗尽了十成功力,若是常人早已虚脱,而他却还是神采奕奕,难怪农秋音一双明亮的眼睛会瞪的老大。她仿佛不相信,一个少年居然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这方,劳天和庄伏楼两人的战斗并没有结束,他们的剑皆刺向对方,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剑刺得迅速又猛烈。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柄剑的剑身居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皆想收回自己的剑,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拔,都无法让两柄剑分开。
劳天想起夜未央曾经说过的话:残阳沥血一旦交锋,天地变色,终极剑招一出,势必万物归从,风雨过后,两剑相交,遇水而分。
“沥血剑!”原来庄伏楼手中所持的竟是和残阳剑齐名的沥血剑!劳天惊呼出声和庄伏楼同时放手。看着半空中贴在一起的两把剑,两人的心中各有所想。
庄伏楼突然伸出一掌,运功对着身后的湖水,只见一股水流从湖中缓缓升起,流向他的手心。他的手朝两把剑一挥,水流扑向两剑,两把剑突然分开,各自落入了主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