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午阳扛着尸体,穿过园中假山,打开一个机关,钻了进去。
洞里光线很强,有细细的流水声。一个黑纱女子坐在石桌前对着铜镜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容颜。那是一张倾国容颜,肌肤赛雪,光滑细腻,如初生婴儿般粉嫩。黑纱女子似是为自己的绝世容颜无比骄傲,双手轻抚脸颊,笑意盎然。
忽听一阵响声传来,她从镜中看到鄢午阳扛着尸体进了洞中。鄢午阳将尸体小心地平放在一堆干草上,坐在旁边发起呆来。
黑纱女子蒙起一张面纱,娇笑着来到鄢午阳身后,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道:“终于舍得把她搬过来了,不怕这里的环境坏了她的灵气?”
鄢午阳听出了黑纱女子的嘲讽,淡淡道:“被发现了。”
黑纱女子听罢突然松开手,在鄢午阳对面坐下,道:“早说了放在你房间根本就不安全,你非要一意孤行。”
“我没想到我妹妹会进了我房间,还正好翻了我的衣柜。”
黑纱女子语气突然一变,厉声道:“鄢午阳,你听着,为了这个计划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也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我绝对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鄢午阳猛然抬起头,道:“只要你答应不伤害他们,我会好好善后的。”
黑纱女子愤然道:“最好是做的够绝。”
鄢午阳道:“你不要再逼我了,善后的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
黑纱女子冷哼一声,道:“不让我插手?若不是我插手,你的事情会做得这么顺利吗?你凭良心自问,有哪件事是你亲力亲为的?不要忘了,挖坟还是我替你开的棺!你说桑引言他们要去拜祭,怕被他们发现,我就去后山施展芳魂依依心法迷惑他们的心智,让他们以为坟墓还是完好如初的。我做了这么多都有是为了谁,如果失败,我不介意鱼死网破,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鄢午阳也自觉理亏,不再说话,半响,问道:“船来了吗?”
“别说话,外面有人。”黑纱女子警惕性极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打断鄢午阳的话,盘地而坐运起功来。
来到假山之外的人,正是孟传情。
他在园子里找了许久都不见黑影人的踪迹,想了想,觉得黑影人一定还没有出庄,而且躲在这假山之后的可能性最大。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刚刚还可见的园子就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见此并不着急,而是坐在了地上等着。
正出神,见对面有个人影在晃悠,仔细看了一下,慌忙站起来叫道:“大哥。”
那人影正是孟传闻,他听到了孟传情的声音奔了过来,“传情,怎么回事,什么也看不见。”
孟传情想了想,道:“这应该是什么阵法吧。我想一定是有人在这附近施展,迷惑了我们的眼睛。”
孟传闻笑着接话,“所以,我们只需等上一会儿,待那施展者精力耗尽,就可以看见了。”
孟传情嗯了一声,“这世上有一种失传已久的心法叫做芳魂依依,能够迷人心智,让人看到施展者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我想这应该就是那种心法吧。施展者在这个时候施展心法,就证明我快要找到他了,而且他施展的心法已不能让人看到实物,就说明他的精力快要耗尽了,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了。”
“传情,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孟传闻笑着问。
孟传情靠近哥哥,在他耳旁低声道:“好巧不巧,一年前,我在父亲的书房里偷书看的时候,无意看到的。”
孟传闻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骂:“我就说呢,原来还是做贼的功劳。那不知你有没有顺便看一下破解之法呢?”
“书上说,只要内力深厚的人散发全部功力与施展者比拼,胜了的话,就能看到原来的一切了。”
“唉,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多做贼,多多看书啊!”孟传闻感叹道,眼中不无笑意。
“孟贤侄,商慈可是在这里?”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鄢幻池,他一脸的担忧,看来鄢商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他身后的孟凡尘一脸疑惑地四处张望,孟传心和桑引言两人也是一脸忧虑,但见两兄弟聚在一起,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刚刚大家一起去找黑影人,孟传闻竟落了伍,众人找不到他,以为他也被黑影人给抓走了,所以才会一脸的忧愁。
听到鄢幻池的问话,孟传闻道:“这里被施了阵法,暂时看不到东西,我们稍等片刻,再去找鄢姑娘吧。”
鄢幻池听罢,不禁赞道:“贤侄居然也知道这个?真是博学啊,了不起。”
孟传闻看了一眼弟弟,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遂无奈道:“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他当然不能说这是传情给他说的,不然父亲就该怀疑了。说起来,他这个哥哥做的真是太便宜了,别人都是替弟弟背黑锅,他却是背功劳。
这时,突听孟凡尘道:“大家都盘膝坐下,我们一起来破这芳魂依依心法。”
众人闻言,皆盘腿而坐,静心等待。孟传情却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洞中的黑纱女子运功片刻后,身体猛然一抖,停止了运功,气愤道:“可恶,竟被他们给瞧出来了。”
鄢午阳担忧道:“那怎么办?”
黑纱女子极其淡定:“我今天施展了太多的心法,不能再强撑下去,先去海边等船。”
鄢午阳起身摸索一番,另一道洞门又打开了。他扛起女尸走到洞口,见黑纱女子没有动静,问:“你怎么不走?”
黑纱女子看了他一眼,“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鄢午阳不再理她,出了洞门。片刻之后,黑纱女子掀起身后的一片干草,里面露出一人来,竟是鄢商慈,她已被点了穴道,明亮的大眼睛瞪着女人,全身却动弹不得。
黑纱女子冷笑一声,扶着鄢商慈走出了洞门。她走后不久,孟凡尘几人就能见物了,随后也找到机关入口进入洞中。
鄢午阳扛着女尸出了洞门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盯着前面,面露惊疑之色,“你怎么在这里?”
前方不远处,孟传情正坐在一块石板上,手里摆弄着一根绿草。他听到了鄢午阳的脚步声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看来是姐姐把你给放了,那个黑衣人呢?”
鄢午阳又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孟传情道:“我在等洞里的人出来。”他见鄢午阳一脸的迷惑,接着道:“我猜想,这山洞不可能只有一个洞口,既然进口是在庄内,那么出口必然是在庄外。庄内有人守着,我只好来到庄外试试自己的运气,没想到真被我等到了,虽然我要等的并不是你。”
“可知心明明施展了芳魂依依心法,所有人都已被迷惑,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你怎么还能找到这里?”
“那个什么知心就是黑影人吧?”
鄢午阳点点头:“她叫洛知心。”
孟传情道:“她施展的心法虽然高明,但是精力不足,施展的范围不大,没有波及到后山,只要知道她会从后山离开,在这里等着又有何妨。只是没料到,你跟她竟是一起的。”
刚说完,孟传情就发现鄢午阳正紧紧地盯着他,他站了起来,有些纳闷,“怎么呢?”
“你不像个孩子,真的不像。”鄢午阳突然开口道。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么会这么的锐智,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尸体,还能保持着那样的冷静,面对敌人他也能够应付自如,临危不惧。
“我已经十七岁了,不小了。”孟传情笑了笑。
鄢午阳道:“看在你还那么小的份上就不为难你,你还是让开吧!”
孟传情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走,因为我很好奇你肩上的那人是谁。”
鄢午阳道:“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现在不想杀你,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让开!”
孟传情道:“其实我未必打不过你,而且你现在身有负担,无法随意施展拳脚,我毫无牵挂,绝对可以放手一搏。这样胜负就很难说了。”
“是吗,你确定?”孟传情话刚落音,一个媚笑的声音就从鄢午阳身后响起。
洛知心挟着鄢商慈远远地走了过来,与鄢午阳站在一起,对孟传情道:“你确定你可以不顾她的生死,并且可以抵挡我们两人的联手一击。”
孟传情沉默了。他当然不可以不顾鄢商慈的生死,洛知心的武功根底他全然不知,光她的轻功身法就让人不敢忽视,更别说是她与鄢午阳的联手一击了。他没有把握。
“你怎么把商慈带来了?”鄢午阳没想到洛知心竟然挟持鄢商慈,吃惊道。
“不带个人质,你以为我们能顺利离开吗?”洛知心冷哼。
“知心,你放了她吧!商慈是无辜的,你不要卷她进来。”
孟传情见鄢午阳竟为鄢商慈求情,心想:看来商慈说的没错,鄢午阳真的对她很好。
洛知心并没有理会鄢午阳,此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妖女,放开商慈!”
众人一看,竟是鄢幻池。他与孟凡尘,孟传闻三人呈半圆形站立,与孟传情一起正好将鄢午阳和洛知心包围起来。
“看来我是抓对人了,看你们一个个都急的。”洛知心娇笑道。
鄢幻池道:“妖女,商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洛知心听完呸了一口,“就凭你?”
孟凡尘道:“还有我们,武林庄。”
洛知心轻蔑道:“武林庄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样被我的心法迷的团团转。”说话时,她突然身体一侧,看向孟传情,怒问:“你做什么?”
孟传情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站在那里,像只温顺的小白兔。
孟凡尘听了洛知心的话,看了一眼孟传情,微微皱眉,转脸又道:“姑娘的心法的确高明,一般人练到此等程度,少说也要二三十年的时间,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练成,孟某佩服。”
洛知心听罢,眼神微微变化。就在这时,鄢商慈突然举起一根发簪,向她脸上划过。洛知心娇呼一声猛然推开了鄢商慈,孟传情也在同一时间身影一闪,冲上前将鄢商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鄢商慈手里紧紧地握着发簪,发簪尖端还有血在流,她仿佛还置身在梦中,惊魂未定。
“鄢……商慈,你没事吧?”孟传情轻轻唤了一声。
鄢商慈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发簪,又看向洛知心。只见洛知心面纱已落,露出了她那张绝世容颜,她的左边脸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在流血。众人见此都不免一阵心惊,这么美丽的一张脸就这样被毁了。
洛知心仿佛不可置信,用手摸着受伤的脸颊,喃喃道:“她毁了我的脸……她毁了我的脸……”突然她又大叫起来:“镜子,镜子在哪,我要镜子……”
鄢商慈见状,突然将发簪丢到了地上,靠在孟传情身上,惊慌道:“我不是有意的……”
孟传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没事。”他将手中多余的小石子悄悄扔在背后,一边安慰着鄢商慈,一边暗暗抬眸看向孟凡尘。原本暗自出手就是怕父亲发现,只是刚刚那一刻,他不由自主的拉住鄢商慈,实在是没忍住,但愿父亲不会在意。
原来鄢商慈被洛知心挟持,众人皆受制于她,孟传情心想只有先救下鄢商慈才能够反败为胜。趁着洛知心和孟凡尘说话的时机,他冒险将一枚石子弹向她,洛知心惊觉,侧身躲开,岂料石子有两枚,另一枚暗中弹向了鄢商慈的穴道。
鄢商慈也算聪明,穴道解开之后,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闭上眼睛就往洛知心脸上划去。洛知心一时大意,竟被划个正着。
这时,洛知心突然疯狂地叫骂道:“啊!小贱人,你竟毁了我的脸,你毁了我的骄傲,我要杀了你!”说完,她张牙舞爪地朝孟传情这边冲了过来。
孟传情见鄢商慈被她吓得直往后退,越发的往他身上贴,不由得一脚踢向地上的匕首。前脚一踢,后面便后悔了,心里一个咯噔,“糟了!”他忘了自己……这一脚,只怕……
匕首从地上窜起擦过洛知心的右边脸颊,插进了她身后的一棵树上。洛知心的右边脸颊也留下了一条比左边脸颊还要深上一倍的口子,满脸都是血。她更加的疯狂了,尖叫着,那声音撕心裂肺,每个人听了都难过之极。
洛知心的叫声将在洞中查看的桑引言和孟传心引了过来。两人见她这副模样,都生起同情之心,同样身为女人,她们明白一个女人的容貌对自己的多么的重要。容貌被毁,她这一生也就被毁了。
两人见洛知心憎恨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孟传情,知道他就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一时不解,传情向来心善,怎么会做出这么狠的事呢?
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孟凡尘,他眼睛一鼓,紧紧地盯着树上那支没入半寸的发簪:他没有看到孟传情的动作,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他不敢相信平时那么温顺的儿子,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更没有想到,只学了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儿子,把式竟然那么准,功力那么深。
扭头看向孟传情,他正不停地安慰着鄢商慈,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与他无关。这小崽子难道一直都在伪装?孟凡尘盯着孟传情,似乎想要将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