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小歌心内好奇,丞相府花园她虽未曾走遍,但也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清幽之所,凭白多了这一处,真是奇怪。
欧阳小歌问身后的丫头:“你可知这是什么人的居所。”
小丫头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院门半开着,欧阳小歌扭着脖子往院子里头张望,“吱呀”一阵风吹来,门竟然开了。
欧阳小歌看着漆木剥落的门,想着自己该不该走进去。
在做了几分钟的思索后,她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迈过门槛,她看见一座藤萝架,浓荫密布,葱郁可人。
她一步一步的前行着,阳光透过头顶枝叶间的空隙投注下来,在地上映射出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图案,白亮亮的一大片。一束光正好打在欧阳小歌的眼睛上,她忙抬起手臂去挡。
阳光射的眼睛发痛,欧阳小歌打开小小的指缝,向远处看。
她看到一抹红光,狠狠的闭紧眼睛,重新注视。
原来,在不远处有一座秋千,红色的木架,垂下两根绕成两股的粗麻绳,系着下面的一个红色木椅。树藤绕着木架攀援而上,藤蔓上开着细碎的繁花,或红,或紫,也有黄的,也有白的,小小的能也碧绿刮翠,嫩生生的,像是能掐出水来。绿叶掩映着红木,点缀的十分浪漫鲜妍。
欧阳小歌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像是有一股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往秋千那儿走去。
她用手攥住了秋千的绳子,轻轻的一推,秋千晃晃悠悠的摆动起来。
“夫人,小心!”身后的丫头急声说道。
“你叫我什么?”欧阳小歌意外的转过头,望着身后的丫头。
“叫您夫人啊。”丫头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像是在反问有何奇怪。
“谁叫你这么叫的?”
丫头正欲回答,一个男声传来,“是我叫他们这么叫的。”
欧阳小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袭白袍随风飘动。正是轩辕子染。
轩辕子染站到欧阳小歌的身旁,勾起一抹笑,说:“歌儿,你三日后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了,提前熟悉一下称呼有何不可?”语气中满是玩味。
欧阳小歌对着眼前含笑的轩辕子染,不知道说什么。应该是娇憨的,乖巧的,还是质问的,索性不想了。
“子染,这是哪里,为何我到丞相府中这么多天,从未来过这个地方。”欧阳小歌问道。
“这里……,乃是我母亲旧时的院落。”轩辕子染先前的愉悦的声音逐渐变的生硬冷淡。
“旧时?”欧阳小歌疑问道。
轩辕子染停顿了一下,说:“我母亲本是我父亲的原配夫人,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母亲是商人的小女,而我父亲只是她家厨子的儿子。两人同年出生,从小是便玩在一起,我父亲好读书,我母亲就偷偷把家中的藏书偷来给他看。待到我爹应试之时,又偷偷变卖首饰作为我父亲上京的盘缠路费。我父亲高中回来,便向我祖父求亲,迎娶我母亲过门。我祖父欣然允诺。”
“歌儿,我问你,你觉这回是个悲剧还是喜剧?”轩辕子染问欧阳小歌
“我……我不知道!”欧阳小歌垂头,意识里感觉这像是个悲剧,而听轩辕子染说话的语气,怎么也不像说喜剧的语气啊?
轩辕子染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开始的生活倒也是夫妻和合,相敬如宾。只是后来,我爹迷恋权势,终日在外应酬,一个月也不回家一趟。母亲夜夜等,夜夜失望,失望之后依旧像原来那般等。像当初等他高中后回来一样,永不知倦。直到有一天,我爹带回一个姿色艳美的女子,说要立她为侧室。当夜,我看见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暗自垂泪。翌日,她便入了这个小院带发清修,直至去世,不曾迈出一步。”
“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小歌摇了摇头,轻轻喟叹,终于确定这是一个悲剧,不过她也并不是多么意外,因为发生在女子身上的喜剧,实在太少太少了。
不说别人,自己的遭遇难道就不是悲剧吗?难说。
欧阳小歌对轩辕子染的生母的遭遇,颇有点感同身受,心里伤感着,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歌儿,你怎么啦?”
看到欧阳小歌眼睛红红的,轩辕子染顿时慌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呢,忙道,“歌儿,歌儿?”
“没事,刚才迷着眼睛了。”欧阳小歌不想把心里的这万千感慨说给轩辕子染听,只好撒个并无恶意的谎了。
“迷着眼睛了?刚才并没有起风啊?”
轩辕子染也顾不得追究刚才有没有起风,为什么欧阳小歌好端端地会迷着眼睛这个问题了,“歌儿,我帮你吹一下,把东西吹出来就好了!别乱眨眼哦!”
轩辕子染果然当得上如意夫君的标准,为女子吹眼睛、描眉,这可是非常细心体贴温柔浪漫的男子才会做的事。
欧阳小歌很幸运,前一句才说了迷眼睛,后一句就有人来吹眼睛。
眼睛看不清东西,轩辕子染可以帮自己吹一下。心里看不清东西,他也能帮自己吹吗?
欧阳小歌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很小的一点事情,就能引发出这样那样的慨叹。
“歌儿,好了吗?眨下眼睛试试?”
轩辕子染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对刚出生的婴儿说话。
欧阳小歌试着眨了几下眼睛,眼睛里本来就没有任何脏东西,眨几下就眨几下。
不过,却有晶莹的泪珠流了出来。
泪珠顺着欧阳小歌白嫩的脸颊,缓缓地滴落到她的衣服上。
“歌儿,这里可能有些细小的飞蚊,我们还是回屋去吧,如果大婚那天,新娘子的眼睛被飞蚊弄得红通通的,那多不好呀?呵呵……”
轩辕子染先是伸手擦去欧阳小歌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扶着她,慢慢地回屋里了。
轻轻靠在轩辕子染的胳膊上,欧阳小歌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上官漠风。
不知道,现在的上官漠风怎么样了?
欧阳小歌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再去想他。但是,一个人的心神,很多时候自己都无法掌控,想忘掉一个人的时候忘不掉,不想想起某的人时候,某人的身影却总是浮现在眼前,令人不得不想。
城东的“杯莫停”酒楼,是整个城里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
来这家酒楼饮酒的客人,不是权势过人的王候贵胄,就是富甲一方的巨富大亨,寻常的百姓可来不起这种地方。
不过,在一楼临窗的一个位子上,却有一位衣衫污秽、容貌邋遢的男子,正握着一个白瓷酒杯,眼睛像看入了迷似的,怔怔地盯着酒杯。
他的嘴角,还悬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像是自嘲的笑,又像是冷笑。他的笑,就像一首看不懂的古诗,让人捉摸不透。
他就是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
不过,现在没人知道他是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
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在天底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来这杯莫停酒楼喝酒不足为奇,但怎么会衣衫如此污秽,不修边幅地来饮酒呢?
曾经有人怀疑他是当朝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因为他的背影和九尊敬的王爷大人的背影十分神似,但是一看他这邋遢不整,甚至痴痴呆呆,经常握着白瓷酒杯傻笑的样子,立刻就知道这人并不是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了。
上官漠风现在心里很痛苦。
他已经喝了很多的酒,桌上的小酒坛的数量要比菜碟子还多。上官漠风固然是好饮的人,但这么多的酒,平时是三天也喝不了的,现在却一个下午就喝得差不多了。
人的酒量变大,只有两种情况,不是逢结婚生子的喜事,就是逢分手散伙的愁事。
上官漠风的酒量变大了,自然是后者的原因,他遭遇了分手散伙之事。
欧阳小歌的离去,对上官漠风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得到时不曾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对这句可以让人自扇耳光的话,上官漠风终于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上官漠风就是这样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女人啊女人,欧阳小歌啊欧阳小歌,你就是一杯毒酒,我也要把你喝下去,咽到肚子里!”
上官漠风嘴里喃喃着,旁边几个桌上的客人隐约听到了什么,都互相摇摇头,嘲笑着这位自言自语,有些疯癫的醉汉。
“欧阳小歌,你是我的女人,你跑不掉!”上官漠风骨子里那种天下之大,万物唯我所必得的气质又暴发出来了,手里紧紧地握着酒杯,昂头又把杯中之酒饮尽!
上官漠风就在这里坐着,隔上许久饮上一口酒,任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就坐到了下午。
桌子上始终只有两样菜。一样是花生米,另一样是青椒炒豆腐。
这绝对是杯莫停三层楼共六六三百六十桌上,最简单最寒酸的两样菜。这花生米和青椒炒豆腐,就像大包子饭铺里的小咸菜似的,是免费供应给豪客们的,而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上官漠风却当了主菜。
甚至,两个很寒酸的小菜就让他喝了一下午的酒。
而且现在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喂,小子!拎着你的酒瓶和小菜,到外面找个墙角喝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