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下山
自西侧下了关索岭,再沿着铺满砾石的驿道向西南走上十数里,便到了牛拦江边。
牛拦江算不得什么大江,充其量只能算一条较大点的河,只因下游处有块形状像牛的大石而得名。要说特点便是这里的草木要比别处密集了许多,谈得上景色优美,风光宜人。
此刻在河边有一八九岁大长得胖乎乎的孩童正手执经卷在摇头晃脑地晨读,见东边来了几个陌生人颇感诧异,不由放下了功课。在这条驿道上见上几个买卖人并不稀奇,可这几人显然不像是,一位仙子般的绿衣女子带着两个一模一样仙童般的蓝衫童子,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孩童努力翻阅着自己清可见底的阅历,确定自己还不曾见到过这般出众的人物。
“这位小哥,请问学堂怎么走?”梁木娇开口询问。
啊!真的遇到神仙了,不然声音怎会这么好听。
“小哥?”见孩童盯着自己发呆,梁木娇开口提醒。
“啊,什么,噢,学堂呀,过桥直走,到了村子往左转,过两道街,再——算了,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那麻烦小哥了!”
“不麻烦,我本也要去的。”于是便头前领路。
关熙卓见其胖乎乎的煞是可爱,又听他说也在学堂里读书,就生起了结识之意。紧走几步跟上, “我叫关熙卓,学长怎么称呼?”
“我姓余,名渡远。”
“噢,鱼肚圆。倒蛮好记的。”
“噗哧”,梁木娇与关熙越皆不禁笑出声来。
“非也非也,是余渡远,余杭的余,渡江的渡,远程的远。”余渡远自辩道。
梁木娇接口道:“听闻村中有一大户,也是姓余,不知与小哥可有关系?“
“那正是我家。”
“哦?”梁木娇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小童来,余家本是村里一大户,然见其穿的一身蓝布衫并不显有多光鲜,而刚刚熙卓拿其名字取笑也未见其着恼,由此对其品性和家教可见一斑,当下心中暗暗点头。
“大姐姐可是认得家父?”余渡远问道。
“哦,不曾相识,只是听闻令尊为此次开办学堂出了不少力。”梁木娇对其称自己姐姐颇感无奈,而又不好解释什么。
“原来如此,要说出力最大,还要数白家才是。”余渡远言至此处神情上现出了些许异状,然初次相识,梁木娇也不便多问。
“余学长,刚才那座桥的名字好特别。”关熙越此时说道。
“小兄弟识得上面的字?”余渡远很惊讶。要知道在此地,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识字并不多见,更何况桥上的还是古字,就连他也是有大人们告诉方才知晓。
“可是回马渡?”
“不错。说起这座桥,那还是有典故的。”余渡远说到此处脸上渐扬起一股自豪的神情,“相传,诸葛武侯驻兵关索岭时探知我南谷温泉有去疾之效,便带领随从兵将前来洗浴。行至牛栏江边,正在寻找方便的渡口过江,突然发现东边的关索岭上烽烟升起,直冲云霄,知道必有紧急军情,立即回马返程。后人为了纪念武侯到过此地,在江上建起了一座石拱桥,起名就叫回马渡。其实修这座桥,不仅仅只是为了纪念,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回马渡寄托着人们对为官者尽职尽责而不贪玩享乐的美好形象的景仰和期盼。”
三国的故事离我们已经很遥远了,人们现在再听,恐怕故事也只能是故事了。然而武侯当年驻军在此时,因为为这里的人做过了一些实事,却能让他们感怀至今。就像这座山脉,因为名字里有了关索二字,从此也变得自豪了起来。梁木娇不禁想起了师父,现如今师父在俗世中的名字已然家喻户晓,业已受人供奉,怕是千秋后世,也不会被人遗忘,然谁又知道她会是魔门的圣地慈航。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学堂门口。紧挨着门西侧有一棵大榕树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树冠把附近的几所院落全给罩在了下面,数不清的气根分扎在学堂的墙内墙外,有些落在了街道的另一边已经长成了新的树干,直在学堂的西侧形成了个绿色的门户。关熙卓兄弟二人哪里能经得起诱惑,开心的在它的气根间钻进钻出,直到惹来了母亲的催促。
就在这时有一群孩子从绿色门户的另一边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为首一名女童八九岁年纪,朱色罗裙,模样清丽。余者五人也都在差不多年纪,穿着亦均不俗。
女童隔老远便大声骂道:“余胖子,姑奶奶寻了你一个早上,你躲哪去了你!”
余渡远对梁木娇几人欠了欠身,“路已带到,眼下我有些私事待办,几位便自行进去吧,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梁木娇点了点头,却发现关熙卓似是对眼前的情况颇感兴趣,知道他是想瞧个热闹,便丟了一句“不许乱跑”后,带关熙越进了门去。
关熙卓如蒙大赦,开心的不得了,在榕树下寻了个石墩就那么大刺刺地坐下看起“戏”来。
此时只见余渡远转过身平静地对来人道:“芳华,找我有事吗?”
“少装算,本小姐问你,昨日你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此刻女童已到了近前。
“哦?昨日我有说过什么吗?”
“你,”女童一时气结。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厉声接口道:“余渡远,莫非你想懒账不成,昨日你曾言,只要白小姐能在同龄人中找到一位文采武功皆胜于你之人,你就主动提出取消余白两家的婚约。怎么昨日刚说出来的话,今日便要否认了吗?”
“怎么白小姐找的那人就是你吗?”余渡远目含蔑视地道。
“那,那自然不是。”
“既然没你的事就少插嘴。”见那人不再言语后,又接着道:“余白两家婚事乃我两方父母所定,岂可随意更改。然我余渡远也自知人品样貌并不出众,实难配上芳华小姐万一,故而才言,只要芳华小姐身边出现一位文采武功皆胜于我的同龄之人,我将甘愿退出,绝不纠缠。然有一点,你们给我听清楚,为了这句话,我必会更加发奋努力,因为我绝不甘心把属于我的优势拱手相让。”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女童说的,语调铿锵有力,如同在发誓言。
女童,现在该叫白芳华才是。白芳华听到这里,表情似是有所触动,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对自己一片真心的人做得有些太过份了,然而也正像他所说的,他的样貌的确太不中看了,难道我以后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吗?还有二娘说了,我要真想与他解除婚约,那么就要越早越好,这样才不至对两家的关系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行,我一定要做,“余渡远,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实话告诉你,今天我表哥王希玉要来,他可是关索镇远近闻名的小神童,你就等着接招吧。”
余渡远心中一动,问道:“他可曾说过喜欢你?”
“这个你无需多管?只要他能赢了你就是了。”
“既是这样,便是你先坏了规矩,那么就不要怪我也不守约定。”
“你,你待怎样?”
“没什么,我想这位关索镇来的神童还不至怕我请个帮手吧。”
白芳华还以为他会拒战,待听到他只是要找人帮忙,不由放下心来,面色转喜道:“由得你找,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你也尽可找来。”
“不必,一个就够。”言罢朝树下看了过去。引得对方一行也把目光移了过来。
跟着众人眼前一亮,吓,好一个俊美的小男孩,便说是仙童怕也有人信,只是年纪是否忒小了些,凭他就能胜得了那王希玉吗?
此时白芳华心里更是一颤,他怎么生得这么美,便是自己与他相比,也会有所不如吧。自己平日自许样貌过人,为此还不惜悔婚,可跟眼前之人一比,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嫌人丑陋。此刻那小男孩也正用他那亮如星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突然间生出一股手足无措的感觉来。
在榕树下的自然是未跟母亲进去的关熙卓。关熙卓正看得津津有味,谁曾想突然就会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