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过了很久,但又好像很快,一直压抑着古怪氛围的尚安殿终于响起久违的声音。
“你为何要请罪?你不是赢了吗?”很显然,天雍帝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笔带过这件事。
安梓颜深深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的时候,眼睛清亮的让天雍帝突然觉得浑身一燥。
他这女儿终于要露出她的小狐狸尾巴了吗?他等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直观的体会到她的本事了吗?
“儿臣虽赢了,但在父皇生宴上见血光却是儿臣错了。”停顿一下,安梓颜这才接着往下说,“而且儿臣与方公子虽说是比试,但也应该适可而止,而不是伤了方公子。”
“比试有输赢,难免有所伤。”天雍帝语气淡的不能再淡了。
所有人眼睛骨碌碌的在天雍帝和安梓颜身上转来转去,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突然为难起小殿下来了?
似是察觉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云贵妃连忙站起来当和事人,“皇上,皇儿她只是一不小心而已,小孩子,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吧。”
天雍帝看着云贵妃的眼神多了些温柔,但很快就被一抹凌厉抹去,“小的时候没教育好,那长大了还不变本加厉去?今日是不小心伤了方家小子,那明天呢?明天就又是伤了哪家的公子小姐?”
云贵妃呐呐,“皇儿她一直待在雪颜殿,又怎会……”
“母妃,儿臣无事。您快坐下吧。”安梓颜冲云贵妃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云贵妃还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安梓颜微微摇头之后,只好作罢,闷闷的坐下来,眼里眉间全是对安梓颜的担心。
慕君辰一直看着在场天雍帝和安梓颜的互动,在看到天雍帝眼底那抹类似兴奋的情绪时,才知道天雍帝根本就没有对安梓颜生气。
想着,他再度开口。“皇上,小殿下之能,饶是辰也望尘莫及。”
没有为安梓颜辩解,却处处都是为她着想。
安梓颜脑海却不可控的想到刚刚的那一幕,想靠这事来翻篇?不可能!
就在安梓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就听的上边的人突然换了语气,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慕家小子说的不错!说得好!朕的皇儿居然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看样子是朕小看了你啊!在你上场前朕居然还担心你来着!”
刚刚一口气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在终于听到天雍帝这么一句话后,安梓颜整个人就轻松下来了。
看样子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宠爱她的嘛!
刚刚也只不过是想试探她而已,她躲了三年,刚刚差一点就露馅了啊。
悄悄打量四周,似乎在她周围有很多失望的眼神啊,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要是有本事,那自己也去整个称号出来啊。
在当今这个世界里,名声和权力以及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因着天雍帝这么一句话,那些混迹官场的大臣们就又开始在心里打起自己的小九九来了。
他们现在去向小殿下卖好,是不是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过在这些视线里,却有一道意味莫名的探寻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安梓颜的身上。天赐皇子安梓颜,你最好一直都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安梓颜撇撇嘴,她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慕君辰,如果能把他踩下去,那么自己的名声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了。
所以下一步,她的抓紧时间找个机会拿慕君辰开刀了。
“儿臣惶恐,多谢父皇赞赏。”说着,安梓颜站起来,随后走到方盛、闻人迦和方尚书的面前,略微抱歉的笑了笑。
抱歉啦方盛,没跟你说一声就当众的利用了你。
安梓颜隐约听到一旁闻人迦从鼻孔发出的哼哼的声音,在心里默默的为闻人淳默哀。
想来,闻人迦又开始以为她会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是因为跟他儿子待久了的缘故了。
其实她很想跟闻人迦说是她把闻人淳的画风带偏的,不过似乎她说出来了也没人信,所以那就还是接着让闻人淳替她背黑锅吧。
大不了她私底下多给闻人淳发几个鸡腿就是了。
“冬雪,下去把药拿上来。”说着,安梓颜就越过闻人迦,扶着方盛,亲自把方盛扶回他的位置上去坐好。
而闻人迦和闻人淳二人也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而方尚书也连忙走回去坐好。
等方盛坐稳了,安梓颜这才转过身,往方尚书所坐的地方走了几步,“方尚书,实在对不住,刚刚是我没有控制好,不小心伤了令郎。”
方尚书的额头冒着还未擦去的冷汗,惊慌失措的站起来,连连摆手摇头,“不敢不敢,是犬子学艺不精,微臣还得多谢小殿下不嫌弃犬子,手下留情。”
听方尚书这么说,安梓颜也只是眨眨眼,没再继续说着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上座的天雍帝,他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可没忘自己说的是请罪,而他却是夸的自己。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有时候吧,她觉得她和父皇打配合还是打的挺好的,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神交”啊?
如果算的话,那她跟父皇还真是绝佳的好搭档啊。
“皇儿,既然方家小子是被你所伤,那你就负责为他包扎吧。”天雍帝微微皱眉,语气凉凉的,似乎是在因为她刚刚的举动而感到不满。
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皇上居然当众用这么凉的语气跟小殿下说话?
帝王心,海底针。谁能知道如今饱受宠爱的小殿下,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皇上打入天牢?
安梓颜抿了抿嘴,此刻的父皇的确对自己很不满,因为自己还给方盛留了一条生路。
在天雍帝的眼里,既然是废人,那就没有必要再在未来的时候进入官场了。他不需要废人。
但是安梓颜她不同啊,她觉得人才还是得自己培养出来然后再让他们自己去创新比较好嘛!
再说了,她做这么多,说到底就只是为了一件事——保命。
为了要保命她已经够麻烦了,所以她可不想再为了父皇的江山,再给自己找别的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说让父皇把棋盘摆上来而她却迟迟不肯推动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插手,那很多事情就都变了。
“儿臣遵旨。”
安梓颜静静的垂下眼睛,掩去自己眸子里的所有思绪。
随后,安梓颜又走回方盛身边,抬手召来早就端着药候在一旁的冬雪,然后认认真真的给方盛包扎。
闻人淳看着安梓颜的背影,目光忽而变得迷茫起来。“爹,我为什么觉得小殿下似乎有很多的事情是瞒着我们的呢?”
不论是杨远书还是李大牛,他做的事情似乎毫无原因,但却一直竭力隐藏,留给世人的,永远是同一副面孔的他。
淡然自若,亲和有礼,处处都透出一股仙气,随意而潇洒。
这只是人前的小殿下罢了。
他认识的小殿下,虽有那些面孔,但他却可以感觉到,小殿下疏离而冷漠的性子,还有……还有他对周遭事物是全然不在意的态度。
“怎么?”闻人迦瞥了眼闻人淳,“我还以为你跟着小殿下这么久能看明白事情呢。小殿下从生下来就是一个谜,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谜底是什么。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当时对小殿下那么反感?”
闻人淳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可是后来你不也被小殿下打动了吗?”
闻人迦瞪了瞪眼睛,“这能混为一谈吗?小殿下胸怀天下,身有大才,如果小殿下将来真的能继承大统,你能想象到那对景盛所有的百姓来说是多大的好事吗?”
闻人淳沉默了,他当然能想象到。可是小殿下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跟着小殿下那么久,他从未见过小殿下对那些政事上过心,小殿下似乎只爱风花雪月。继承大统?怕是这个想法根本就没有在小殿下的脑海里出现过。
这边闻人迦和闻人淳的谈话告一段落,那边云贵妃也有人来安慰她了。是七皇子的生母华妃,华妃是当初天雍帝是太子时的四大妃子之一,同云贵妃的交情很是要好。
“云妹妹不必太过担心,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失了分寸的。”华妃性子很温和,说的话也是柔柔弱弱的,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云贵妃收回在安梓颜身上的担忧眼神,在看向华妃时又不由得微红了眼眶,“若是我那两个儿子都同七皇子那般懂事,妹妹我也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三皇子生母贤妃听到云贵妃说的话,也忍不住插嘴安慰她。“云姐姐,小殿下有大才八皇子有贤名,这可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你怎么还红了眼睛呢?”
贤妃虽然是四妃中最后一个被纳为太子侧妃的,但却是在同一年的时间里怀了两个皇子的人。所以天雍帝对她也是多加礼遇,而贤妃不争不抢,正好和云贵妃华妃走到一起。
“贤妃妹妹说的是,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是动不动就红眼睛。”云贵妃说着,拿起手中绢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贤妃当初怀二皇子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小产,导致足月大的孩子活生生的死在娘胎里,不过幸好,五个月后太医诊出贤妃又怀了现在的三皇子。
所以云贵妃和华妃都不太敢在她面前提孩子的事情,特别是云贵妃,她怀过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活的好好的,而且最后一个还受到天雍帝的看重。
她们怕说多了贤妃会触景伤情。
“无事,云姐姐在我和华姐姐面前哭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到其他人面前哭了,省的被人抓了把柄拿去生事。”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