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回大都了,回大都之后想见到安梓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是以今天一整天各位夫人都让自己的儿子女儿来找安梓颜,坐一坐聊聊天什么的。
沈悦担心安梓颜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又早早的起床帮她张罗好。花自雪也巴巴的跑过来自告奋勇的要帮忙,但是却被安梓华叫走了。
他是真的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个恶心的女人!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去接近自己的妹妹的。
“小殿下。”沈悦看到安梓颜目光有些空洞,低声在她耳边轻唤了她一声。
“啊,抱歉抱歉,接着说接着说。”安梓颜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挥挥手,她刚刚走神了。
“您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让他们先回去?”沈悦伸手按上安梓颜放在一侧的手背,轻皱眉头。
安梓颜摇摇头,“不用了。一个月后你就要嫁给太子皇兄了,多接触一下这些公子小姐和少夫人们对你有好处。”
闻言,沈悦心里作暖。小殿下这是为了自己才忍着和这些夫人小姐们应酬吗?她将来成了太子妃的确要应酬这些少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小殿下这是为了自己铺路呢。
“不只是帮你,也是帮太子皇兄。”安梓颜歪了歪头,止住沈悦的感激。
沈悦连忙点头,又转头去跟那些公子小姐们交谈去了。而安梓颜则是坐在众人的后方,一边看书一边偶尔应两句话附和几声,这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居然很快就过去了。
送走一大群来来往往的人,安梓颜又催促沈悦收拾行李让禁卫军送沈悦回沈太傅那儿之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省,香岚,你去把初之他们四人叫上,咱们一起出去走走放松放松。”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在晚上出去过呢。
大部分的时间安梓颜都是跟着沈悦一起游走在公子小姐们的圈子里,这些天她又当红娘也当了招惹姑娘感情起嫌隙的恶人,也有当旁听者,也当了沈悦的铺路人。
安梓颜想要通过她自己的身份卖面子,最起码的她得先要弄清楚这个面子到底要怎么卖,面子又要卖给谁。正好,通过和那些公子小姐们的对话,安梓颜也能弄清楚朝里那些人私底下的关系如何。
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最不缺少的东西就是八卦了。但是有一个地方古代和现代还是有所不同的,那就是古代在私底下大家口口相传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这些天她就是一边看自己的书等闻人淳和方盛来汇报临安军的消息,一边听大家伙的八卦筛选自己需要的信息,然后每天带着人散散步做做拉伸运动什么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现在她正好有时间空下来,那就带着同样辛苦了很久的初之等人出去走走看看。仔细算起来,不管是在哪里,她似乎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这个世界的夜空。
安梓颜带着众人走到离营地有段距离的地方后,随意的坐在草地上,而花自省几人则是很自觉的停下脚步,与安梓颜保持着拒绝,给她一个清净的环境。
也许是今天晚上的夜色太撩人,也许是今天晚上的星星很美。不知怎么的,安梓颜突然有些想念现代的生活了。
把她当成摇钱树的爸爸妈妈,自己喜欢了十五年的林少一,对自己像是对待自家女儿的林爸林妈,还有那些教过自己的每一个教授……即使是在现代处处与她作对、看她不爽想要整她、想要利用她拉拢她的人,她此时此刻也觉得很想念。
不知不觉的,自己居然已经穿越到这里十五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了,安梓颜闭上眼睛,轻轻叹气。
初之等人自接触安梓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现在这样带着悲伤情绪的安梓颜。一直以来,在他们的认知里安梓颜都是克制、严谨、理智而冷漠的,安梓颜就像是拥有一个极其完美的面具。
而这个面具,让她可以随时随地的在人前笑闹怒骂,做一个所有人都熟悉的小殿下。可是现在的她,却是没了这副面具,在人前露出了她最真实的情绪来。
“你们别在那儿傻站着了,快过来吧。”
第一次,安梓颜有了想要诉说的欲望。她以为她穿越到这里之后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可以随遇而安,不会再想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她现在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听到安梓颜叫自己,初之几人对视一眼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快步走了过去。
“小殿下。”
“坐下吧。今天晚上我不是小殿下,而你们也不是小殿下的手下。”
安梓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声音轻扬。初之几人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坐了下来。
“你们喜欢听故事吗?我今天晚上给你们说一个故事吧?”安梓颜笑了笑,可是笑意却怎么也跑不到她眼睛深处去。
不等初之几人回答,安梓颜就直接开口说故事了,她只是想要倾诉一下而已。
“曾经有一个年纪轻轻就惊艳了整个世界的女孩,她所拥有的才华不得不让人嫉妒她。因为别人很有可能是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可以勉强得到的东西,她只需要花上几年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就可以得到它。自她成名之后,她几乎成了家的过客,两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不回家、没见到自己的父母是常有的事情。她几乎可以说是拥有了一切,财富权力知识声望,她做到了一招手就很有可能改变一个国家地步。”
顿了顿,似乎安梓颜不愿再往下说,于是话锋一转。
“只不过外界的人只看到了她风光万丈,却不知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悬崖峭壁,和罪恶深渊。父母的无情、上位者的利用、身边人的背叛、小人的讥讽、陌生人的恶意。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来自一切的压力,那些冷眼冷语,剜心一般的痛都深深的刻在她的骨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因为她的能力,所以很多人都明里暗里的想要给她挖坑,想要看到她出丑,似乎看到她失败的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
花自省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手不由自主的渐渐握紧。这个故事听着似乎和现在的小殿下很像,但是却又不像是小殿下的故事。
而且听着小殿下说这故事的语气,似乎说的也不是她自己。
罢了。小殿下平日里就喜欢看看书,指不定这个故事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这会儿是有感而发也说不定。
“在她仅有的二十年的光阴里,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是一个叫林少一的男子。她这一辈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更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但是万万没想到,在她死的当天,林少一却娶了她最讨厌的,威胁过她性命的,好几次都要栽在她手里的女人。而且林少一还当着在场所有的宾客跟她说,‘是你自己讨厌她而不是我讨厌她,你看清楚了我要娶的人是她。’你们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到,现在的我再一次向旁人提起你,居然也不会有当初那般透彻的心痛感,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就像是我在平诉一件普通的事情,在跟旁人讲一个故事,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也是,现代的那群人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天才少女洛颜会因死而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国家吧?
不过想想,当他们看到山上被劈的焦黑的尸体时,新闻又会引起怎样的暴动。
她甚至都可以想到,“天才少女的陨落”的类似标题流传在大街小巷还有互联网的大潮中。
那些因为失去自己而失去巨大利益而痛心疾首的人,那些因为失去自己而失去了对手可以快意潇洒的人,那些因为失去自己而失去生活谈资无聊的人。
他们会不会假惺惺的缅怀几下再做戏的留下几滴泪?可笑,真是可笑。
“那个女子,生不逢时。她虽然有心想脱离世俗过的快意潇洒,但是却不停的被红尘所羁绊。她生性洒脱,却也优柔寡断。她可以笑着送你去死,也可以哭着救你重生。她的存在似乎是那个世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也像是最渺小的存在。为了躲避她所不喜欢的事情,她可以咬牙坚持自己从来都不会去接触的事情,在荒芜一人的沙漠里生活,或是在战火重重的死人堆爬过。”
安梓颜闭上眼睛,前尘往事,似乎就这么匆匆几句话带过,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利己主义者呢?是得知自己被父母卖了的时候,还是得知某个雇佣军的军长将自己视作知己的好友蹂躏在身下惨死?
她好像记得很清楚,却又记得很模糊。
“你们知道吗?她后来变了,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只要她能抓到敌人的痛处,她必将以数倍的力量去做。若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论是不是需要她杀人,她都可以目不转睛的把刀捅进敌人的心脏。只要抓到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敌人的痛处,她都会以数倍的痛苦加在敌人的身上。一个明明如阳光般明媚灿烂的女孩,却因为这个充满着恶意的世界,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随心所欲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