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在胡说八道什么？”林浩川一脸震惊地望着林夫人，听她的口气不像在说笑。

“你喊什么喊？”林夫人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儿子，看着菊清的时候又和颜悦色道，“菊清你是一个好姑娘，这两天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比我的亲儿子还要关心我，这么好的儿媳妇我怎么又舍得赶走呢？”

菊清被林夫人这番话感动得稀里糊涂，可她也知晓自己的身份，要做林家少奶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夫人，您……您对我真好，菊清身份卑贱，您……您让我留在林家伺候您就行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林夫人轻轻拍了拍菊清的手，又瞟了一眼身边默不吭声的丈夫，道，“你怎么不说两句？想当初我还是知县的女儿，不也没有嫌弃你是管家，嫁给了你吗？”

一向爱颜面的林老爷，恐怕这辈子最怕的便是别人提起当初他做管家的那段时日了吧。

可自己的夫人却把这事天天挂在嘴边，让他是哭笑不得，只好低声道，“夫人啊，这过去的事你别老挂在嘴边行吗？”

“我提一下还不行了？”林夫人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记白眼。

面对这个女人，林老爷这一辈子也只有认栽，连连点头，“好好，你愿意提多少次就提多少次。”

“那菊清呢？”林夫人又乘胜追击，知道儿子性子倔，只好拉丈夫和自己一派。

林老爷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介怀菊清的身份，但迫于妻子的胡搅蛮缠，他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好好好，以后菊清就是浩川的妻……”

这‘子’字还未说出口，耳边响起林浩川带着怒意的声音，“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妻子应该由我自己决定！爹娘，如果你们懂儿子，就不要逼我！”

“浩川……”林夫人打算再劝，林浩川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大厅。

林老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自然不会再听他们的了。

可林夫人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只好对着丈夫发牢骚，“你看他，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怎么就这么倔呢？”

“夫人，您别怪少爷，菊清本来就配不上他。”菊清急忙安慰道。

“傻孩子，我们林家不是有门第之见的人，浩川也不是。放心吧，精诚为致，金石为开，就算他是块石头也会被你捂热的。”林夫人拉着菊清的手，温声安慰。

菊清的心被她的话捂得暖暖的，她今生哪怕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林夫人对自己的恩情。

……

卢家。

林浩川走后，卢湘回到房中，坐在木椅上愣愣失神。刚欲伸手拖住自己的下巴，一包药粉忽然从袖口滑落下来。

她将纸包握在手中，越握越紧，黄色的纸包也渐渐变形。

白日里，徐天明的话还回响在她的耳边，“这是一包药粉，这药和在染布的水里，染出来的布匹穿在身上后会奇痒无比，今后定没人再买卢家的布！”

如此卑劣的手段，她一直都嗤之以鼻，可是她不想再让轩哥哥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卢氏染坊与卢家隔着一个后院，可染坊中的水却是从这个后院里的一口井打的，那么她唯一可以下手的地方便是这口井。

想着，卢湘缓缓站起了身子，朝房门走去。手刚一碰到门把，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来人是莫绣莹，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卢湘见状，神色一滞，急忙将握住药粉的手藏于身后。

“湘儿，原来你还没有睡啊，他们都吃过饭了，娘特地让厨房给你留些菜。”莫绣莹一脸温和，忙让丫鬟去桌上摆菜，当然卢湘有些怪异的举动自然也瞧在了眼里。

见她愣在原地，莫绣莹的目光特意落在她的手上后，微微扬起唇角，“藏了什么好东西，快给娘看看。”

说着便伸手去拿，吓得卢湘感紧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回道，“没……没什么……就……就浩川临走前给我的信。”

一提到林浩川，莫绣莹伸回收，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去，转身朝桌子走去。

亲自为盛了一碗汤，又对卢湘道，“快过来吃吧。”

趁她转身，卢湘急忙将药粉藏回了袖子里，才缓缓走到桌子边坐下。

莫绣莹在她身旁坐下，将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湘儿，饿坏了，就快吃吧。”

这一整日，卢湘也就在中午的时候吃了两个包子，这会儿也已是饥肠辘辘了。

吃了几口菜，端起汤喝了大半碗，饥饿感才慢慢消失不见。

莫绣莹见她吃了八分饱，才缓缓问道，“湘儿，这两日你和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浩川的婚事为何你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卢湘用筷子的动作忽然一顿，很快，又继续置若罔闻地吃饭。

知晓她不愿提及，莫绣莹也不菊清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浩川是个好孩子，这两日为了找你，几乎是不眠不休……”

林浩川的好，她都懂。可是懂归懂，却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如果爱，那便深爱；如果不爱，那便放开。她不可以这么自私享受他的好，最后无以回报。

这顿晚饭，卢湘几乎吃了一个时辰，无论莫绣莹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应答。

最后莫绣莹口中的话也渐渐化作了连连的叹息，她以为卢湘这次回来，病就全好了，可是一回到卢家，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冰冷淡漠的样子。

吃过晚饭，莫绣莹担心她，一直守在她的房里不肯离去。这一晚，卢湘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躺在床上，渐渐进入了睡梦中。

翌日一大早，竹心回了卢家，将菊清成为林家少奶奶一事告知了卢氏夫妇，当然还有林浩川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也提及了一点。

林家也是大门大户，他们这么做也是情理中。

莫绣莹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便朝丁贵吩咐道，“阿贵，你去库房挑一些首饰，送去林家给菊清多补一些嫁妆。”

“菊清从七岁就进了卢家，我也将她当做半个女儿了，老爷，您说我们收菊清做义女如何？”她又对卢珏义问道。

“这样也好，以后菊清在林家也不会被人看清。那下午我再抽空去一趟林家，把这事告知他们一声，顺道在亲自向林老爷道歉。”卢珏义赞同道。

丁贵见老爷和夫人谈妥，便朝库房跑去。

莫绣莹又看了一眼竹心，“以后你就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吧。”

“是，夫人。”竹心拿着自己的包袱，直接回了卢湘住的院子。

丁贵和竹心这一走，大厅里便只剩下夫妇二人。

莫绣莹微微拧着秀眉，对丈夫悉数吐出心里的担忧，“老爷，这次湘儿后，我总感觉她怪怪的，好像她的病已经全好了，又好像还是老样子。”

“这么多年，湘儿都好好的，我只愿她平平安安一世无忧便好。”

莫绣莹一听，有些心疼道，“可我也想湘儿有一天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笑，一样的幸福。”

卢湘何尝不会笑，昨日他不就听林浩川说卢湘对云敬轩笑了，原来他的女儿还是忘不了那个云家小子，真是孽缘啊。又或者，云敬轩才是她的心药罢了。

卢珏义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将莫绣莹搂进了怀里，良久才淡声道，“绣莹，如果轩儿真的回来了，恐怕我……”

话音未落，莫绣莹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一脸严肃道，“不许你胡说！当年的事便非你一人之错，如果轩儿要对我们出手，我们也不可以坐以待毙。”

“可是……终究是我对不起他呀，想当初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我……我怎么忍心就对一个孩子下手呢？”卢珏义的声音逐渐哽咽。

莫绣莹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道，“你也有你的苦衷，要不是为了……唔……”

这一次换卢珏义捂住她的双唇，还冲她摇了摇头，“不要说出来，我们说好了的，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

莫绣莹的眼眶微微湿润，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最终点了点头。

大厅外，卢平一个人不动声色地躲在一旁，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究竟当年云家和卢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敬轩为何要回来报复卢家？而他们口中的秘密又究竟是什么？

卢平想了片刻，只觉得复杂得很，索性也就不想，直接出门去了翠香坊。

在常去的包间内，徐天明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当他踏入包间，看见徐天明没有叫姑娘，而是一反常态地坐在桌子边喝茶。

卢平愣了一瞬，随即笑着问道，“徐老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没叫春花和秋月姑娘进来陪您？”

“哼……”徐天明抿了口茶，轻哼道，“我说卢老弟，咱们大事未成，你怎么就老想着这些风月之事呢？”

这种话竟然从这个老色鬼的口中说出来，卢平着实一惊，很快又恢复一副谦虚的模样，“徐老爷说得是，只是徐老爷这一次叫我过来，可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