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她也没说。两个人驱车返回,不想让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继续扩散,扩散到完全侵蚀苏允整颗心。偶尔夏尔曼看向苏允的时候,那张小小的脸庞,散发出一种让他揪心的气息。那双眼睛里,分明看出了她在躲避某个人的影子,而那个影子轻而易举的将身边这个女子击垮。
可能是哭累了,苏允在车上睡着了。夏尔曼犹豫了下,拿起苏允的手机,拨通了苏妈电话,问了地址便往她家的方向驶去。‘死丫头,一顿吃几碗饭的你,看着一点点结果那么重!’夏尔曼完全没有原先怜香惜玉的感觉了,这会已经咬牙切齿的看着怀里的苏允,睡得香香还咿呀咿呀这蹭蹭他胸口。苦了他抱着她敲门,满脸黑线的顶着苏妈犀利的视线,再一路抱她回房。而罪魁祸首却睡得不醒人事。苏妈在门缝里看着夏尔曼轻轻放下苏允,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被子,还体贴的撩开她额头的发丝,这才缓和了下来,也对夏尔曼的印象好了不少。
关上房门,显然苏妈已经坐回原位了。夏尔曼走到客厅,面部表情有点僵硬。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把一个睡着的女孩子抱回家,还全程接受其母亲的监督,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苏妈已经发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坐吧,别太拘谨了。”说着就是一杯清咖递给他。“谢谢伯母,我叫夏尔曼,是一个美术馆的馆长。只是今天恰好和小允越好,拍些照片什么,但发生了一些意外。”夏尔曼一边说,一边喝着咖啡。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没去看苏妈。“我想冒昧的问下,小允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想去回忆起的事情?”苏妈看着他眼神坚定的盯着自己,心想这个男人,虽然不算认识,但是为人不错,还能为女儿这样问自己。即便给对方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也要问清楚苏允难过哭泣的原因吗?“你的感觉很细腻。当你电话里和我说了大概,我就知道允儿为什么会这样了。”
夏尔曼好奇的看着苏妈,心也慢慢收紧,好像害怕听到一些关于苏允的,不好的东西。苏妈端着咖啡,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擦这杯口。“允儿自小并非在这里长大的,那是她11岁时的事情了。”苏妈看了看夏尔曼,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那种关心允儿的眼神,和当年那个孩子还真有点像。“那然后呢,伯母您放心,我不会和小允说起的。”苏妈点点头,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件事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就会解开心结。所以,她试一试,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允儿对的人。
“从小有个男孩子,和允儿一起长大。他们感情很好,两小无猜。我们两家大人并非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自然就放任了两个孩子相处。允儿那会呀,经常和我说,妈妈瑀哥哥说我上学了会天天帮我做作业、瑀哥哥今天给我戴了朵小红花,还夸我比他们班女生可爱呢、瑀哥哥最近不怎么爱说话了、瑀哥哥今天和我说要去国外念书,还和我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明白。”苏妈喝了口咖啡继续道:“事后,我才从她爸那里知道,那个孩子骗了允儿。他去国外并非念书,而是他家破产了,顾先生为了他儿子能有机会出人头地,问钱庄借了钱送那孩子去了国外,说那边会有人照应。而后,他们夫妻就再没出现过了。那个孩子也是。”苏妈的眼里闪烁着过去一幅幅画面。直到允儿不再那么爱说话,直到她在允儿发烧的某天听到了她的梦话,她才知道那个孩子对允儿是多么特别的存在。早知道,或许自己当时可以收养那个孩子呢。但这世上,很多缘分是讲不清的。
苏允伏在墙边,听着苏妈讲述的一切,不知不觉的滑下两行泪来。原来是因为你骗了我,才说了对不起么。顾瑀森你在哪?你还给我十年的时间,你还我!呜呜……
‘允允,我带你去看星星啊。你偷偷爬出来,我接着你。’小苏允笨拙的爬上窗户,缓慢的转过身,一直短短的腿刚伸下去,她的瑀哥哥便抱住了她。小苏允一惊,但马上便放下心来了。瑀哥哥从来不会骗他,从来不会不管她,她确信。一个高一点的男孩,牵着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在黑夜里奔跑。因为他们住的是环山的高档景观别墅,高低起伏会有不少山坡,他们找到了最高的那一个山头。‘允允,你知道么。天上星星这么多,但是头顶上那几颗呀,就算我和你相隔很远很远,都会同时看到这几颗的哦。’男孩指指天上的点点星光,表情很认真。‘哦。他们叫什么名字呢瑀哥哥?’女孩望着男孩。‘嗯,这个我也不知道。等我以后知道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男孩憨憨的摸着小苏允头,告诉她以后和她说星星的名字。‘好!那我等你。’小苏允乖巧的回答。
那是两个人最后一个相处的夜晚,把小苏允送回去以后。男孩便回到空落落的家里,那个家早已什么都没有了,值钱的都已经变卖或者给人拿去抵债了。男孩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流着眼泪,他的爸爸妈妈不能再陪着他了,他也不能再陪着他的允允了。这就是命运,十多岁孩子眼里的命运。
苏允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抵着胸口。双眼紧闭,脑海里不停地回忆当初的小苏允和瑀哥哥。十年了,他早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吧。十年了,他都没回来找过她。十年,很多事已经不一样了,不是苏允愿意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小小的爱情那么长,小小的苏允那么想念他。
“妈……”苏允突然的声音,让苏妈一惊。夏尔曼则是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渐渐握拳。她都听到了?苏妈和夏尔曼对视了一眼,苏妈显然是过来人,经历的多了,很快便抚慰起苏允。“允儿,不要再去想着他了。送他出去多半也会寄养在顾先生世交的家里,想必也已成才留下。或者便是没那么幸运,你不知道当年顾先生夫妻去借钱的钱庄有多可怕,都是不把人命放眼里的。你再执着也是你一个人沉溺在痛苦里罢了,十年了啊……都该结束了。”苏允瞪大了双眼,“妈,你的意思是……他会死掉么?”双眼布满了不可置信的慌张。“砰!”苏允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地。“小允!”“允儿!”夏尔曼冲上前去抱起她,他没有畏惧苏允曾经有过的两小无猜一段感情,更多的是坚定。坚定自己要去照顾好怀里的人。想必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苏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对夏尔曼点了点头,便回自己房间去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好起来的,相信这个男人能照顾好允儿,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去承担,允儿,妈永远都会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