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的血腥气引走了大部分的髭狗,兰芽不向山下冲,反而向山上林茂树密的方向跑,只是卓家可能是为了让道路视线开阔,竟砍掉了两侧的树木,眼看着前方有了树木,身后的髭狗却也如影随形,己然扑到。
兰芽镇定了思绪,将匕首一亮,如狼似鹰的眼睛狠厉的盯着眼前的髭狗群,髭狗群看着女孩儿幽深的目光,竟瑟缩了一下,不过还是缓缓向女孩儿身边围拢。棕斑色的皮毛让人觉得向自己袭击的,不是一群狗,而是一群猎豹。
一只髭狗终于不耐这种对峙,率先向兰芽扑到,兰芽一矮身,刀光一闪,在髭狗的脖颈儿下留下了长长的一条血线。
第二只、第三只……
兰芽因手掌血液流失,渐渐体力不支,头有些晕沉,身上已经被髭狗划了无数条血痕,仍撑着力量向前方的树窜去,窜到树上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兰芽是被一阵鸟鸣之声吵醒的,睁眼开来,正午的阳光洒下无数个光线,如同一只只温柔的手,抚摸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生命。
只是,这种温暖兰芽是体会不到了,因为她只是感觉瑟瑟的冷,身上的伤口一条一条,似婴儿张开的小口,稍浅些的结了暗红色的笳,深些也已经凝固,不再流血。
兰芽努力支撑着因炎症而发沉的头,滑下树来,跌跌撞撞向于三光父女隐身的地方行去,待到那株树前,只见十几只髭狗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的身上插着箭头,有的被砍刀砍死,最后在一只髭狼的嘴里,竟然发现了一只成熟男人的手掌。
兰芽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恨自己不够强大,更恨卓家砍了树,虽然,有树木的情况下,她也不一定救得下于三光。
正悲伤时,突闻背后有细微的响动,兰芽回手用匕首一扫,手腕却被抓住。
回眼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十五六岁少年,眼睛深遂,嘴唇轻抿,狠厉的眼神不由绵软下来。
少年抬手探了探小女孩儿的额头,眉头不禁轻皱,从怀里拿出一只青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一乌黑的药丸,递到兰芽的唇边。
或许是少年的好意,亦或是少年悲抿的眼神触动了兰芽,不由得张嘴吃下了药丸,随即被苦的脸皱成了包子。
少年嘴角轻扬,将兰芽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兰芽如中迷蛊般的指了指山脚下的于家村。少年扶着兰芽,亦步亦趋的回到了于家。
离得于家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咒骂声音,声音和张氏有些像,却更锐利,杀伤力更大。
再看于家的墙头上,院子四周,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于方军竟也在其中, 看到兰芽被一个少年所扶,脸色一黑一暗。
兰芽努力回忆传出来的声音,确定未听过这个声音。
只听尖锐的声音道:“你个小娘皮的,老娘给你机会,让你去勾引王安世,自己没本事让王家对你另眼相看,就不要脸的半夜爬姐夫的被窝,你个下三滥的,肚里流脓的……”
越骂越是不堪,兰芽甚为不好意思的挣开发少年的手,香颈低垂道:“麻烦您了,就送到这里吧,不知恩人姓甚名谁?以后再图报答。”
少年尴尬的听着院子里的叫骂声音,脸色一窘道:“我,我叫安石……目前住在镇上……不用报答的……”说完,慌张的迈步向山上去了。
兰芽刚要叫住少年,嘱咐他小心野兽,随即闭了口,少年在接近自己时,自己耳聪也只听到了轻微的细响,少年,肯定会武功,而且,还不弱。况且,现在是白天,山脚和山腰有很多的村民割草砍柴,野兽轻易不下山来活动,多半在山上。
看少年的穿着,不会是陈家的客人,那么,肯定是卓家的客人,想及此,兰芽莫名的生出一丝反感,别人是犯太岁,我鱼小白这九世,犯的是卓萧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手掌要推开门栓,却又听到海氏一阵哭声:“娘,快去看看三光吧,他和芽儿、朵儿三个人上山打猎一天一宿没回来了,儿媳怕他们出事,让爹和大哥、二哥上山上去找找吧……”
张氏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光那么大人还让我看着咋的?再说,他领着他两个陪钱货说不定在哪偷吃鸡肉呢?哪还记得他老娘今天回来?平时装得孝心,心里坏得流脓!”
原来张氏是从西院王婆子唠家常的时候,听王婆子说从家里听到跺肉的声音,张氏不信,在大锅台地上一角的小缝隙里,扒出了小指甲大的一块鸡皮,所以猜测出了三房在家炖鸡肉的事儿。
逼问海氏,海氏怕兰芽惹祸被骂,一口咬定于三光和两个女儿去打猎没回来。
见西院王婆子又探出了好事的脑袋,索性嚎啕大哭起来:“老娘这辈子造得是什么孽啊,儿子不孝心,偷吃藏喝; 大闺女不省心,不让我小闺女出嫁,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娘,你说的啥话,你心眼长偏了,采荷才多大,比不言、不语还小上几岁,看周家的日子好过就知道勾引友才,难不成我还得敲锣打鼓接她过门做小,让不言、不语改小姨做姨娘?你不仅不怪她,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于采莲气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
张氏一瞟大闺女的脸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友才不喜欢采荷能成了事?已经这样了,你难道不顾及你妹子的名声?还拦着不让她嫁?”
于采莲怒叱道:“不要脸的狐狸精还要什么名声,让她嫁过来,除非我死……”
于采荷却一点儿也不急,伸着青葱般的小手,慢条斯理道:“姐,你能拦得住吗?友才可和我说了,你人老珠黄,性格怪僻,分房睡有大半年了,已经答应我,要八抬大轿把我抬过去,没让她休妻,是我看在姐妹的情份上。友才不缺银子,娶妾是早晚的事儿,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别人,莫不如便宜了咱老于家。不是我说你,你嫁到周家也有二十来年了吧?家里得着啥好了,是跟着吃香的还是吃辣的?去住这两天,如果不是友才张罗,是不是连肉都不给做?我可不一样,年轻美貌,友才宠我、重我,答应给咱爹娘起处青砖大房子,给五十两的彩礼……”
于采莲当年出嫁时也不过是十两银子的彩礼,让她尾巴翘了好多年,一下子让人比了下去,还是同一个男人,给的还是自己的妹妹。登时爆发了,嗷一嗓子,恐怕要全武行了。
兰芽可没心思去想,到底是于采荷勾引了周友才,还是周友才强要了于采荷,左右不过是一对狗男女,她得赶紧问问于三光的情况才是。
当下推开木门,好家伙,一院子的于家人,几乎都到齐了,正房门口,趾高气昂的站着于采荷,正如临走时兰芽所说的,从周家回来就换了全幅城里人的装扮,头上戴着金钗花,手腕故意张扬着,金镯子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明亮。
院门开启,于家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只见门口瘦小的身影,一身的灰头土脸,只余一双眼睛透亮。衣裳残破不堪,瘦小枯干的小胳膊祼露在外,血肉模糊,腿上亦是如此,整个人看上去如难民逃荒,又如乞丐行乞,说不出的狼狈与萧瑟。
海氏当下扑了过来,上下抚摸着闺女,眼泪如水流般的往下淌,想止也止不住。
兰芽身子一阵摇晃,忙扶住海氏, 强撑着站定道:“娘,爹还没有任何消息吗?”
海氏瑟缩着身子,忙叫兰香去投了巾子,连擦拭着兰芽的小脸和伤口,越擦心里越惊,越擦手上越抖,灰败的眼神更加的绝望。
转头看向悠哉站在院中的几个男丁,当下跪倒道:“ 大哥,二哥,四弟,求求你们,你们去山上看看三光吧,芽儿都能活着回来,三光定还活着,求求你们了。”
边说边一跪到底,额头登时就青了。
江氏眼里现出一丝不忍,却在看到身侧的儿子和女儿时,悄悄的向后隐了隐身,扯了扯于二光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江氏夫妇一后退,于大光和何氏就成了站在最前面的人儿,何氏看着眼前殷切求着自己的海氏,胸口一拔道:“三弟妹打的真是如意算盘,吃鸡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大房,到送死的时候想起来了?谁不知道山上的猎物凶险,被狼掏了没个好。不能死了你们家三光,还让俺们家大光和大栓、二栓去送死。”
海氏恳求的眼睛看向于二光,于二光瑟缩着眼睛看向别处,无法,海氏又拖着双膝爬到张氏和于老头身前,哭道:“爹、娘,三光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张氏嗷的一嗓子不干了,抹了一把皴皱的老脸,似甩出一把眼泪道:“俺三光如今这样还不是被你给方的,自打娶了你,俺于家就没得着好,日子越过越穷,连生几个赔钱货,带棒的又是个体弱的,花了不少银子,现在背着老娘偷偷吃鸡,现世报啊,老天咋不劈死你,黄大仙咋不带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