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阙十八年,三月初八。这一天,正是定王段惊越大败北瓯凯旋而归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铁甲军从城门缓缓而来,迎接定王的百姓们排在街道两侧,各个翘首而盼,想要一睹战神定王的风采。
在进入皇城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更不乏与定王相熟的京城贵胄。
这喜气洋洋的气氛几乎要弥漫了整个帝都,除了一处。
在闲月阁内,两个丫头跪在地上,一个小声啜泣,一个嚎啕大哭,而躺在简易床榻上的人却不为所动。
“舒心姐姐,这可怎么办呀,这都三天了,小姐还不醒,小姐是不是……”话还没有说完,这个丫头就又哭了起来。她年龄不过十四五岁,面容姣好,满脸焦急的神色。
舒心年龄稍长些,举止言谈也显得稳重:“这么久也不见大夫来,也不知道老爷收到消息没有。”
“咳!咳咳!”床上的女子忽然一阵猛咳,平息之后,才渐渐睁了眼,只是目光游离,仿佛失了心魄,半晌,她眼中的迷雾才终于散开。
跪在床边的两人皆是一喜:“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床上的人怔怔地望着她们,半晌没有说话。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景象。
“小姐,你怎么了?”
云危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侍女,只觉得有些熟悉,在脑海中思忖了半天,才隐约在自己见过的人中找到了那么一副相配的面容——这好像是自己出嫁前的一个侍女,后来因为冒犯三夫人被杖毙了。
可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舒心?”云危画轻轻问了一句,想要起身。
舒心赶紧将云危画按了回去:“小姐您才刚醒,再躺会儿吧,切莫伤了身子。鹦歌,去给小姐打热水来。”
被唤作鹦歌的丫头得了话,赶紧应了声跑出门去。
这个人,果然就是舒心。可这是怎么回事?
她清楚记得自己被项北辕灌了毒药,云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更记得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切断了心脉……然后就没了意识。
她确确实实是死了!
“小姐?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看着云危画怔忡了半响没有说话,舒心关切地问道,“毕竟这一睡就是三天,要不要我再去找老爷和大夫……”
云危画觉得脑子一阵发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用了。”
她清楚自己在云家的地位。既然她已经昏睡了三天都没见大夫过来,现在她醒了,怕是更没人会在意了。
“舒心,我睡着之前,可有吃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云危画问道。
舒心一边扶着云危画起身,一边道:“小姐不记得了?几日前是老爷的生日宴,小姐不过是吃了几口宴桌上的饭菜,那晚回来也没见什么异样……”
老爷的生日宴。
云百宁没熬到自己的四十八岁寿辰,云家就被满门抄斩了,那么舒心口中所说的生日宴,只能是三十六岁诞辰。
那时候的云危画……应该才十五岁。
云危画急急忙忙冲到梳妆镜前。
铜镜里,稚嫩的容颜再熟悉不过。甚至连脸颊上的伤疤……都熟悉得很。
云危画颤抖着手扶上暗红色的疤痕,这是十五岁的自己……云家还在,自己还在。上天让她又重新活了一次!
是上天听到了她的诉求吗?才给了她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云危画紧闭双眼,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弱柳般的身子不住颤抖。是因为惊诧?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痛恨?没有人知道。
但既然她有幸重活,定当不会辜负老天爷的这番厚爱。
她要让那些苦心孤诣谋害她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