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西庭已定离间计,东庭北庭要遭殃。
计中还施计能巧,人外偏有人更强。
只为一人鼓唇舌,遂使数方动刀枪。
人如其名柴俊谋,却用俊谋为谁忙?
唐自荣看时,原来这人名叫柴俊谋,当初是董山推荐,跟从自己的。据董山说,此人颇有谋略,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用过此人,也未见此人给自己献过什么计策。
——此时这柴俊谋自告奋勇,又是为何?
原来这人来到唐自荣手下,虽与董山是一路,却也比董山会钻营,董山仗着自己是天下大比武的第五名,不免有自大之嫌,故而与唐自荣的文武四君子关系不甚好。
然而那文武四君子,本是唐自荣最信任之人。柴俊谋看在眼里,自然不多出风头,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不过,这柴俊谋本是个有心人,只是暗暗寻找机会,要一鸣惊人。
唐自荣对待谋士一类的文臣,特别大方,待遇高,赏赐丰。柴俊谋虽未受重用,待遇却也同样不低。
于是马恋栈豆,柴俊谋不肯另谋出路,一心只想寻找机会,立功受赏。
此时柴俊谋看得清楚:今日之事,别看那卜君瑞与哈君宝设计高明,但若是让他俩亲自去做,却是必不乐意的。
柴俊谋暗思,这是个机会呀,我不在这个时候为自己争个功勋,还等什么时候呢?于是柴俊荣挺身而出。
唐自荣道:“原来是柴先生,不知柴先生行此离间计,须用几人跟随?几多银两珠宝?”
柴俊荣道:“我主汗皇,小臣此去,只凭利害道理,不用随从与珠宝。”
唐自荣大为高兴,说道:“柴先生此去,功成归来之日,孤必为你加官三级晋爵三级!”
且说柴俊荣当时道了谢,带足川资,就一路往忠州二府行来。
忠州二府,一为天宁府,一为天同府。大同汗国皇都,分东西二京,东京在天宁府,西京在天同府;两京之间,有一关口,名字就叫两京关,两京之外,也就是两府外围与诸州之间,各有关隘。
此时西庭柱公已经公然反了,那东庭柱公杜怀彪却是反情未露,在仲方英看来,杜怀彪反而比唐自荣更需提防。
于是仲方英就住西京,不去东京。自然,大同汗国小汗皇武献与朝中众大臣也只好都呆在西京。东京,则有仲方英的心腹爱将金枪宁诚把守。
这金枪宁诚,天下武考大比之中夺魁,虽然未得朝廷功名,却早已被仲方英笼络了。
此人不仅有一手好枪法,更难得的是颇有文才谋略。托钵僧战董山前评价董山说董山文不如宁诚,就此可见,金枪宁诚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仲方英得了金枪宁诚,先是秘而不宣,后来以朝廷之名行私人恩赏,特别是篡得朝廷大权之后,对金枪宁诚是一日三升其官,深得宁诚之心。于是宁诚,就成了仲方英的心腹爱将。
在宁诚看来:仲公爱我,有知遇之恩。虽然别人说他有谋篡之意,然而,这汗皇也不是谁家的。汗皇轮流做,轮到仲氏家:
——就算有什么人想造仲氏的反,凭我宁诚这杆枪这谋略,难道保不了仲家江山吗?保不了自己的功名富贵吗?便是将这天下从头打一遍夺过来,我宁诚又有何惧哉!
宁诚由此忠心于仲方英,仲方英则将东京防务全面交给宁诚。因此,仲方英在西京中呆着,也才能心安理得。
那柴俊谋此来皇都,一路上经过金门州、靖州,过了鸡冠岭要塞,才算是进了天同府,最后来到西京。
到了西京,柴俊谋就前来求见仲方英。此时仲方英已经将北庭柱公之爵位授给儿子仲而要,自己却是做了相国。
柴俊谋径直来到相府前求见,那门吏怎么可能肯为他通报?
柴俊谋早已预先将诸事关节思考清楚,准备做足了。
此时情形,也在他预料之内。就听柴俊谋向门吏喝道:
“我奉柱公仲相国之命,潜伏多年,今天携带重要情报回来,你们竟敢拦阻,不替我通报!小心你们的脑袋!”
说着,手按剑柄,逼上前来!
这门吏向来也都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一见来人声色俱厉,大话吓人,于是就弄不清来人到底是几斤几两,自然也就软了,都向柴俊谋道:
“大人息怒!小人有眼无珠,请大人见谅!我等这就通报!这就通报!”
柴俊谋见了,这才鼻孔向天,哼了一声,作罢了。
不多时,府内传下命令,令柴俊谋进府参见相国。柴俊谋昂首而入,有人前面引路,将他领到相府大厅外时,早有数名武士上前来将他绑了,押上厅来。
仲方英高踞太师椅上,手持小茶盅,眯着眼笑道:“你叫柴俊谋?”
柴俊谋道:“正是!小人受绑,不能施礼,还请相国原谅!”
仲方英道:“你好大的狗胆,一个无名小卒,竟敢冒充说是‘奉我之命’!本相国何曾命令过你做什么潜伏?”
柴俊谋道:“不如此说,怎么能得见相国?又怎么能给相国奉上情报?此前小人我是个无名小卒,今日要成为相国门下,又岂能还是无名小卒一个?”
仲方英道:“哟,你小子说话倒还有些趣味啊!我问你,你能有什么重要情报?”
柴俊谋道:“相国欲知,请先屏退左右!”
那左右人等听了这个话,不待仲方英下令,都往外退去。
仲方英见左右都已经退下去了,就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柴俊谋道:“相国可知道柴某真实身份?”
仲方英道:“哟呵!原来你还是个有身份的,那你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柴俊谋道:“小人真实身份,便是那唐自荣前军主薄,董山的参军,唐自荣派往东庭军的使者。”
仲方英听了,心中一动,就问道:“既然你是这个身份,难道你就不怕本相国杀了你吗?”
柴俊荣道:“小人此来,专为投奔相国,更有重要情报,小人相信,以相国度量,当此天下纷乱,用人之际,相国必能留下小人,给小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仲方英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份胆量倒也不错,只是,不知你才能如何。当然,你今天不把重要情报说清楚,便是胆量再大,才能再高,也难逃一死!”
柴俊谋道:“相国想知道这情报,请听小人分说:小人本是跟着董山投奔那唐自荣的。
不料唐自荣手下有文武四君子,十分跋扈,董山受那武将仲君礼与辛君集的打压,小人我也跟着受牵连。如今董山已死,小人眼看跟着唐自荣混不出名堂,遂找了这个做信使的机会,脱身来到这里。”
仲方英道:“你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你所说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柴俊谋道:“相国大人,小人现在还被绑着哪!”
仲方英沉声道:“你说过了,本相国自会让人给你松绑!”
柴俊谋听了,就说道:“这第一个情报呢,就是唐自荣已经自立大西汗国,自封大西汗皇了!虽然目前没有对外声张,但对内却是早已布告四方了。”
仲方英听了,怒道:“这个叛逆!居然敢自立汗国自称汗皇!不过,这个事,本相我也有所耳闻,不算重要。你说说,还有什么重要情报?”
柴俊谋道:“我有密信一封,藏在上衣襟底。”
仲方英听了,就上前来,亲手剪开柴俊谋上衣襟底,取出密信,但见信中说道:
……,目前仲方英老贼把持朝廷,势力庞大;既然杜柱公愿意与我西庭结盟,共攻仲氏,那么灭仲氏之后,当按功劳大小分其土地,或者,五五分成也行;至于我四你六的分成之说,唐某不赞成……
仲方英读了此信,倒吸冷气,心中暗想:原来这杜怀彪早就已经与唐自荣勾结起来,都商量怎么瓜分土地了!
想他唐自荣自立为君,不过是反了大同汗国,又不是直接反我仲方英,但如今双方勾结,可就一味是针对我的了。
想到这里,仲方英道:“柴俊谋,你可知他们两家勾结多久了?”
柴俊谋道:“上个月前,东庭第一回派使者到西庭,西庭也派了使者去。上个月内又有一回互派使者。月内东庭又换了个使者来,这次唐自荣却令小人为使。
然而小人虽是信使,却不知负有什么使命,只是送信而已——想必是相国您见信之后有所发现。”
仲方英亲为柴俊谋松绑,说道:“柴先生请坐,先前仲某多有冒犯!先生既能被唐自荣选做信使,必有独到之处——现在杜怀彪跟唐自荣勾结,想要谋夺我大同汗国江山,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高见?”
柴俊谋道:“小人尚不知他信中说的是什么,也不知他两家是如何勾结的,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于是仲方英将密信递给柴俊谋看过,柴俊谋道:“相国若是信得过小人,小人才敢说,若是信不过小人,小人不敢说。”
仲方英道:“但说无妨!”
柴俊谋道:“此事易办,他两家要联合,我们拆散他们即可。”
仲方英道:“怎么拆散?”
柴俊谋道:“相国可以将此信内容篡改,仍旧密藏在小人上衣襟底,小人将此信送给杜怀彪,那时,他两家还能勾结得起来吗?”
仲方英听了,口中不语,内心沉吟:
这柴俊谋毕竟先前不是本相的人呀。也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姑且相信他这一次——何况那杜怀彪,就算他不跟唐自荣勾结,本相也要灭了他呢。
于是仲方英道:“先生此计可行。”于是仲方英就篡改书信内容,大意是说,
“若要结盟,在土地分成上当以我西庭为主,不是四六开,而是三七开,毕竟你东庭人马,现在并无真正的地盘,实力不如我西庭”云云。
柴俊谋去后,仲方英命令东京留守宁诚,领兵十万进驻天宁关;又调自己旧将冉雄进驻东京,作为宁诚副手,二路援军;更使人去北八州老巢,告知其子仲而要,密作准备,一旦与东庭军开战,就迅速夺回大小丰州,这两州本就是自己北庭军的地盘。
不说这边仲方英暗地准备,摩拳擦掌,且说柴俊谋来到东庭军中,见了杜怀彪,首先自报家门,称自己是唐自荣的使者。
杜怀彪惊讶道:“本柱公与他唐自荣素不相能,如今又是分道扬镳,此时派你一个使者来做什么?”
柴俊谋道:“柴某不唯是作为西庭使者前来,更有一言,要救柱公您的三军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