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傲裹着儿子躲在一颗巨大的白杨树上,一直呆到天黑才翻墙逃出了皇宫。
半夜匆匆逃了十多里路,中毒加上刀伤,疲倦加之饥饿,父亲一头栽倒在田间的小路上,就算是一世英名的父亲也有穷途末路一天,这种时候郭奉恒告诉自己,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一把将父亲的大手绕在自己肩上:“再挺挺,前面有几座房子,兴许能找到大夫。”
郭世傲努力睁开眼睛,泛着起白皮的嘴唇支吾道:“奉恒,父亲怕是熬不住了,我对……不起你,孩子,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想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离去吗?”郭奉恒见父亲的嘴皮白得像纸片,正巧前方有条小溪,连忙从最近的小河里用双手捧出些水来。
回来时,只见一个村民扛着锄头蹲在父亲身边,喂父亲服下溪水后问道:“大伯,你们这附近有大夫吗?”
郭世傲喝下河水后,躺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村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顿时激动道:“是郭大仙?您怎么会在这里,是谁伤的您?”
父亲刚喝完溪水不久,还未来的及回答又晕了过去,弄得郭奉恒手足无措,难道这溪水有问题?
村民道:“孩子,别慌,看样子你父亲只是劳累过度晕了过去,你先扶着你父亲随我到我家中,我妻子前些年也学了点医术,说不定能治好你父亲。”
村民将郭大仙安置在一间小草屋中,叫来媳妇为其疗伤。
郭奉恒守在父亲身边,即便是朴实的村民,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村民的媳妇闻讯赶来:“老徐,这位就是你说的郭大仙?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去房里拿我的针线和蜡烛,对了,再弄些黄酒过来。”
又看到一旁的异瞳少年:“孩子,一会儿的画面对你来说有些血腥,你先随我家老徐出去避避吧。”
“没事,我不怕血腥。”执着的奉恒倒让人有些头疼。
村民的媳妇只好当着孩子的面烧针,撒酒,缝补伤口,就算是八阶大法师也从昏迷中疼醒过来,郭奉恒紧紧盯着这一切,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血腥、残忍。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治疗结束:“你父亲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但他似乎还中了某种剧毒,我医术浅薄,也无能为力。”说完又对屋外喊道:“老徐,让你熬的粥熬好了没?”
“快了、快了。”老徐道:“婆娘,郭大仙的伤医好了吗?我可告诉你了,咱们家能有今天可多亏了郭大仙,你可别疏忽了。”
老徐的媳妇出门后小声抱怨道:“什么能有今天啊,到头来不还是个农民么,跟了你真是晦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心没肺的,如果没有郭大仙的话,咱们能有今天的一亩三分地吗?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虽听到妇人的抱怨,但郭奉恒还是打心底感谢这对夫妇,夜色降临,忽有些尿急,离开草屋,准备询问下隔壁老徐夫妇厕所位置时,却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老徐:“郭大仙的伤势有所好转了吗?”
老徐媳妇:“伤是好了些,可他体内还有毒呢,这个我可没办法,对了,你白天难道没有看到村里的告示吗?”
“我整天都在地里干活,没事跑到村里干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啊,如今到处贴满了缉拿郭大仙的告示,无论死活,只要将他交给朝廷,都能赏钱十万两,十万两啊……”
“你在说什么呢,他可是郭大仙啊……”
“你是不知道,告示上说了,他通敌叛国,罪不可赦,抓他交给朝廷也是大功一件,你莫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郭大仙是叛国贼?你在瞎说什么呢?当日要不是他带领着我们,新夏军能有今天?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老徐,你听好了,我不管是不是真的搞错了,那可是十万两啊,十万两,正好现如今郭大仙他重病在身,体内还有毒素,这么难得的机会简直就是上天在暗示我们,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你也该为我们的孩子想想,你是想他以后接你的班,当一辈子农民,还是想让他出人头地?”
老徐久久不语……似乎是默认了……郭奉恒就地拉了泡尿,忙回到父亲身边守候,如若他们有什么不举,自己不介意杀了这对夫妇。
如果说父亲首相梦的破灭、叔伯兄弟的惨遇还没能让郭奉恒对这个世界完全失望,那么这对夫妇让郭奉恒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难料、人心险恶、佛口蛇心,与他们比起来,小时候欺负自己的恶孩与那炎阳山上的山贼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
看着父亲一夜白了头,脸上了多了无数皱纹,好似老了二十多岁,郭奉恒心中不是滋味。
老徐的媳妇一早进屋送粥,都被父亲面容的变化吓了一跳:“啊!你是昨日的郭大仙吗?”
父亲动作也随之变得缓慢了许多:“多谢嫂子救命之恩,在下郭世傲定永记于心,将来必重重报答嫂夫人。”
老徐的媳妇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异瞳孩子:“这孩子难道一晚没睡吗?这年头如此孝顺的孩子不多了……”
郭世傲心疼地望向儿子:“父亲已近没有大碍了,你先睡会吧……”
待老徐的媳妇放下粥离去后,郭世傲端起碗筷准备进食:“还是村民们淳朴啊……想当年……”
郭奉恒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粥:“这粥不能喝。”
“为何?”
郭奉恒说起昨天夜晚听到的事情。
郭世傲听完儿子的话后,再次端起米粥:“不会的,老徐他这么淳朴的人,怎么会害我呢,就算他要害我,就让他害好了,这十万两与其送给别人不如就送给他吧。”
郭奉恒一掌打翻米粥:“父亲,你不要再天真了,我们郭氏一族不能就此断送在这里,你若想放弃抵抗,可以!马亦元的仇就由孩儿一人来报吧。”
郭世傲抬头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儿子,原来他是这般的坚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他马亦元负了我们郭氏一族,即便他贵为国王,我也要让他明白什么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小东西,瞧把你能耐的,还一眼还眼、以牙还牙呢……”郭世傲苦笑道,随即又道:“是父亲矫情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这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往后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比我还强的法师,这样才方能一战……你准备好了吗?”
“就算你不愿培养,我也能自学成才,成为法神,可别忘了,我可是郭氏一族的一员……”
“臭小子……法神、法神,说起来容易,你当街上的大白菜啊?”父亲说着说着和儿子相继对视一笑。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子二人经历过生死之后,仿佛这十多年的隔阂都弥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