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风和长白是从小就认识的,兰染死后他更加是如同长在长白家一样。长白的七大姑八大姨他比谁都熟。这方坐落在乡间的小庄园原是长白妈妈的旧家,她嫁过来之后每年都要回来省亲一次,一直持续到现在。长白记着他们一家走后就没人来给柒风投食了,所以就把柒风也带过来了。
只要饭桌上有柒风在,自然不会冷清。长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慈爱地说道:
“要是我们的白白也像你这样灵巧就好了。来,柒儿,尝尝猎户新送来的野鸡,诶今年的鸡儿也太小了些。”
此时进来给他们添菜的管家听见这话,笑道:
“大小姐,快入冬了,都封山啦,能猎到这么大的野鸡不错啦。”
长白的母姓温家,是个土财主。改革开放的浪潮似乎没有影响到这片,他们还保留着旧社会的地主制度,雇佣着万千佃户和猎人。但这地主制度中不免又混进了现代化的先进浪潮,因此变得不伦不类了,加之温家与别家不同,家风开放,所以他们的管家饭桌上可以随意与主子讲话,甚至可以与他们同桌吃饭。长白母亲温雪自幼由这位老管家带大,虽然现在已经出嫁好多年,在她眼里仍然是“大小姐。”
“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我小时候还曾随着猎户们冬天入深林打过狼呢!”蓦然追忆起往昔,温雪的脸上流露出一阵自豪。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坐拥整片山林,眉宇之中自然带着一股天然的豪气,只是这股豪气被一日复一日繁琐细碎的婚姻生活磨平了,此时再回到小时候驰骋的家园,这种久违的豪气又死灰复燃了。
温雪脸上突然明亮起来的表情让柒风惊诧不已。这位印象里一向端庄大方,待人有礼却好似只有一张永远微笑着的脸的长母竟然还有这样惊艳的表情,当她谈起在这里的岁月的时候就好像真正的她打碎了那张瓷做的假面,从里面踏了出来一样。他惊讶于长母竟然是这样一个豪爽不羁的人,又诧异于这样一头烈马怎么会被长父驯服甘愿做婚姻的奴隶呢?婚后,她全然封印了以前的自己,把自己放弃得如此彻底,全身都被塑造成了这场婚姻想要的模样。
因为在乡下,所以没有网。其实,这整座庄园就像是与世隔绝的中世纪古堡一样,洗澡用的都是佣人烧的热水。
这对网瘾少年柒风来说简直如同一场煎熬,洗完澡的他下身围了条毛巾就闯进了长白的房间,后者正坐在床上看着一本全英文书,只开了一盏壁灯,一面由巨大落地窗组成的墙上窗帘朝两边拉着,深秋冰凉的光就大大咧咧躺了进来,将长白的脸照得半边温黄半边雪白。
柒风毫无顾忌地往他床上一坐,洁白的被子上顿时一片水渍,那是从他发梢上滴落的水。长白默默过去拿起搭在他肩上的毛巾替他擦起头发来。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感冒。”
“你们家壁炉烧得比夏天还热,感什么冒。”柒风舒服得享受长白的服务,慵懒得像只猫。
“话说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这里还是这么保守?好歹装个无线啊。”
“母亲家一向这样的,怎么,催你了?”
“何止催啊。”柒风转头看他一眼,玩着他睡衣的线头。
“简直是要把我家房子拆了好么?我这么多天不播,现在又给他玩消失,估计yz要气炸了。算了,给他们yz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连大年初一都没有停播过,这次就当把这些年休过的假一次性休回来好了。”话是这样,可是眼前这人根本没有一点愧疚的味道,我行我素。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对很多人来说,世间忙忙碌碌的人群,柒风的起点就是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阿白,说真的。你妈怎么会嫁给你爸的啊?两人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性格都太不合了。”柒风问道。长父是典型的贵族,一举一止都带着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上流社会气息,相比之下,温雪则有些太豪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