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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妖异闻录集 第一卷:缘起 第十七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谢必安站在学校操场上,六月炙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细白的脖子上冒出汗珠,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液,顺着脸颊滑落,一双带有迷茫的眼睛直视天空之中的火球,垂眸,只觉眼前一阵恍惚,用那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一阵带着热气的微风吹来,掠过,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此时,眼前一片黑影倾斜在地,身上没有被烈阳炙烤的灼热感,反而有一丝清凉,身心都十分放松。谢必安扭头,眼前,一个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少年,着一身黑衣长衫,骨节分明的手中持一把黑玉伞,却是满眼的暴戾之色,只他语气不满道:“老板娘让我来寻你!”

“哦……”谢必安淡淡的应了一句,薛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轻咬下嘴唇,显得十分不耐烦,强忍怒气道:“赶紧走啊!傻站着干嘛!”

“不到6点03分,进不了七月斋……”谢必安无奈的看向薛,薛微微皱眉,十分不屑的瞥了谢必安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只一瞬间,太阳强烈的炽热,让体验过清凉之气的谢必安快步走到阴凉的地方,此时站在树荫下,抬眼看去操场上冒着腾腾热气。谢必安心里明白,薛对他从来都是不屑,一直把他看作是垃圾一样的人……尽管如此,只要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活到老,寄人篱下也好,招人厌恶敌视也罢!他都不会离开七月斋!他的愿望,她还没有帮他实现!

谢必安想到这里,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还未多想,便晕倒在地……此时薛持伞从太阳下走来,蹲在谢必安面前,手指放在谢必安额头,一阵狂风大作,乌云遮日,眼前的学校变成了一座颓败的医院……水泥地裂成一块一块的,缝隙里还生长着一株株杂草,一些老人,小孩,中年妇女手中提着一个铁饭盒向一座破败不堪的大楼走去,医生,护士穿着泛黄的“白”大褂也在人群中穿梭。有的脸堆着笑意,有的一脸严肃……薛收回伞,抱起晕倒在地上的谢必安准备向医院走去,踏出树叶阴影庇护之外,许多人都把头转向了薛,带着疑惑与小小的骚动,薛不予理会,自行大步向前。

阴风呼啸而来,天边乌云密布,顿时雷声轰隆隆作响,“啪嗒~啪嗒~”倾盆大雨如注,吓得行人惊慌四散开来,薛走在雨中,雨水在将靠近他的一刹那自行改了轨迹,“咳咳咳~”他的面前,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奶奶手中杵着拐杖,如同一只蜗牛一样缓慢的移动着,薛瞥了一眼怀里的谢必安,垂眸看着老奶奶,问道:“老人家,门诊楼在那里?”

“啊?”老奶奶此时停下脚步,侧耳,奈何雨声过大什么也没有听见,却觉得有声音在脑子里回荡。此时她也没有多在意,这天上的雨水为何没有砸在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上!扭头,继续向前走去。薛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身影,在看看怀里抱着的人,微微篦眉,“啊!”抬手,一巴掌呼在谢必安脑袋上,谢必安顿时惊醒,脾气正要发作之际,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本就十分破败不堪的地方加上下雨更加的显得阴沉,抬头看向一脸冷漠的薛,疑惑道:“这是?”

“遗怨之地!”薛冷冷的瞥了一眼呆愣的谢必安,向前走去,他这一走,谢必安便被雨滴砸了个七荤八素!

进入家属楼,楼道十分的湿滑,墙角长着青苔,老婆婆提着铁饭盒颤颤巍巍的向前走着,越往里面,灯就越暗黄,暗到看不清脚下的路……谢必安只觉得这四周都是恶臭味,还有刺鼻的尿骚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家医院这么脏?胃里一阵翻涌,趴在墙角吐了起来。老婆婆从前往后走了两圈也没有找到目的地,谢必安有些懵了,薛却不厌其烦的跟在老婆婆身后,一圈又一圈……

店里,老板娘怀抱着黑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那一头稀疏的白发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珍贵”

脸上的皱纹似树桩上的年轮一般,满身风雪与沧桑之态,老板娘放下黑猫,转到柜台后,拿出一只承载着万千星辰的杯子放在老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道:“欢迎光临,七月斋!”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人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老板娘,随后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的水,舒心的喘了一口气,“喵~”黑猫靠在老人脚下撒娇,老人面目慈祥的抱起黑猫,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微微颤抖,抚摸着黑猫的身体。

“小姑娘,我在休息一会,马上就走。”老人家见老板娘不说话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见白玉小瓶中的彼岸花开的盛,摇了摇头,笑道:“老人,这杯水钱,你拿一个故事来换吧。”

“我就看这个杯子这么好看,水又这么甘甜可口,肯定很贵。可惜我出门急,忘了跟老婆子要点碎钱。嘿嘿……”老人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老板娘靠着柜台,淡然一笑,问道:“老人家,你在外面流浪多久了?”

“……”老人此时方才抬头看了一下老板娘,沉默许久,黑猫在他怀里呼噜呼噜睡去,“唉~小姑娘你不提醒我,我恐怕就忘记了……傻老太婆还在家里等我嘞!”

“这么久了,肯定等急了……”

“可是老头子我回不去了啊!”

“傻老太婆一个人待着怕黑……”老人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声音哽咽,老板娘坐在楼板上,手中提着小酒瓶,老人呜咽道:“老太婆从小就喜欢热闹,现在留她一个人在上面(人间)她肯定很难受啊……”

“不能好好陪着她……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老人擦了擦眼泪,急得捶自己的胸口,老板娘伸出手,一只黑色蝴蝶翩然而去,落在老人身上……老人起身离开了店里,“喵喵~”黑猫跟在老人身后,直到老人消失在店门口,回头看着老板娘,如墨的眼睛似闪烁着星辰一般。

追随老人的背影,路途漆黑,坎坷,掉落的东西……

一条笔直的路,一座不大不小的医院,彼此遗失的东西……老板娘轻叹,拂袖侧卧在躺椅上……

医院里,薛还一直跟在老婆婆身后,直到老婆婆逛得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薛才停下来站在老婆婆身后,谢必安从楼道走出来,看着蹲着地上的小小的人,心底一软,和老婆婆并排蹲一起,温柔问道:“老婆婆,你在找什么?”

“找人……”老婆婆抬头,满脸泪花,像一个孩子一样,谢必安看着老婆婆面前的铁饭盒,想到:应该是亲人生病住院了……可是谁家会让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来送饭?走路都成问题!谢必安看向薛,薛这才道:“找了几十年了!”

“……”谢必安强忍着不适,道:“老婆婆,这边脏,我带你去前面坐着休息一下吧!”

“不去……他饭都还没有吃……”谢必安拿起饭盒,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最底层的一张枯黄的纸条……

“这是老头子留给我的信……”老婆婆泪眼朦胧的的看着谢必安手里的纸条,谢必安打开纸条,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字,泪目,随即问道:“老婆婆,你认识字吗?”

“不认识……”老婆婆一直手杵着拐杖,一只手颤抖着擦眼泪,谢必安心底一紧,道:“我念给你听吧……”

“诶……”老婆婆应道,谢必安呼一口气,缓缓道:“死老太婆,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可是我舍不得你啊!这辈子都没有让你过一天好日子,让你穿一件漂亮衣服,吃一口好米粮……你一个大家闺秀跟我这个穷小子受了四十多年的苦!我对不住你啊!!!最后,还要留你一个人在人世间受苦……你怕黑,怕虫子,怕吃药,怕打雷,怕一个人待着……我走了,谁来陪你啊!!!谁来心疼你啊!!!你要是先走了,我还能打理一下后事,还能帮你种的葡萄树浇点水,托人照顾它……留你一个人,我心里难受!对不起啊老婆子,下辈子我一定不先走,留你一个人,我不忍心啊!!!对不起啊!对不起,我舍不得啊……”谢必安忍着眼泪,她面前,老婆婆双眼红肿,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一只手搭在谢必安手上,道:“谢谢你小伙子……”说完,老婆婆便独自转身离开了,谢必安想追,被薛拉住,他刚刚在读这封信时,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时二老在医院里的场景,老人病重,医生也无能为力,晚上在老婆婆睡着的时候,跟医生讨了纸笔……

“……”薛看了一眼擦眼泪的人,拉着他的手向外面走去,此时,雨已经停了,乌云将散未散,四分五裂的水泥地上站着两个人,二人相拥而泣,一只黑色蝴蝶盘旋在一株彼岸花上……

二人牵着手,老爷爷转身看了一眼谢必安与薛,憨厚的笑了笑道:“走了……”

与此同时,谢必安只觉得头晕眼花,下一秒睁开眼,他躺在学校医务室里,还吊着一瓶葡萄糖……

“你醒了……”黎落手里提着袋子,里面是水和面包,谢必安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是在操场上的么?黎落见谢必安一脸茫然,坐在一旁,一边将水瓶打开递在谢必安面前,一边道:“其他班同学看见你晕倒在操场上,所以就把你送到医务室来了。”

“……”谢必安接过水,喝了一口,道:“谢谢!!”

“不客气啦……”黎落把面包打开,递到谢必安手里,微微一笑道:“听他们说你弹钢琴特别好听?”

“没有……”谢必安摇了摇头,摊开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张枯黄,褶皱的纸条……黎落微微嘟嘴,眼睛落在谢必安手中的纸条上,笑道:“你知道么,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很温柔……”

“啊?是么?”谢必安将手中的纸条握紧,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放学了!”黎落笑了笑,谢必安继续躺在床上,此刻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年轻,到老……就像四季更替一般,只不过,人的四季缓慢一些,这样一想人还真的很幸运啊!这一生看了许许多多的春夏秋冬……也迷迷茫茫的过了一生……世间万物至少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而人,却在寻找这些东西中老去……到死,可能就明白了吧?!

夕阳西下,漫天星辰,时入三更,鸡鸣,开店……

老板娘坐在团蒲上,手拿酒瓶,轻轻一晃,叮咚作响!月光洒下,院里似镀了一层银纱,地上生长的彼岸花更加妖冶,如同血海一般,薛和黑猫在花里打滚,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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