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一圈红肿，胳膊上大片淤青，脸上也是半边猪头，我无奈的再看看那枚镯子，自嘲的笑笑，转几个弯直奔着老陈头的店而去。

青浦还在睡着，刚刚那么大的事，它愣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睡死过去了。

不过我知道，老婆婆那一巴掌下来的时候，它是没睁眼睛，可浑身的鳞片片片都竖立着，只是因为漆黑如墨的颜色，隐藏了它的举动。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当它是出力了。

迷茫的打了几个转后，我到了这条驿道的必经之路，老陈头酒肆所在的小街。

从路口一直到路尾，一眼望不到头的全是店铺酒肆，门口的幌子林立着，人还是挺多的，呦五喝六，呼朋唤友着。

放眼看过去，平头百姓几乎没有，一水是各色小兵。

让老婆婆这么一整，我披头散发不能束，否则脸上就没法见人，好在斗笠当时是靠麻绳勒在背篓边上，还没丢，我拿手捋捋头发，直接把斗笠往头上一扣，镯子一时半会拿不下来，索性就戴着吧，远远看不清的只能猜我可能是个采购的妇人吧。

老陈头的门口，空无一人，门板禁闭着，完全不像是该有的做买卖样子。

我还是感觉挺意外的，这老头就一个人，平时做买卖一是谋生二是排解，据说他可是年三十都不关门的，难不成是病了吗？

窗棱上厚厚一层灰，我想贴着窗纸看一看里面，结果沾一脸灰，朦朦胧胧的看里头不想有人走动，毕竟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这左左右右看一遍，没见着人，心意我就算到了，人不在那我就回家呗。

掉头下台阶，我刚要抬脚，就感觉着地的脚底板下头，硌着啥了：

“哎呦，啥玩意儿这么硌得慌，嘘嘘，啥？我去！别睡了！别睡了！嗨，别睡你别动，别动，都是人！！”

我手忙脚乱的摁着才让我揉搓醒，下意识就想伸懒腰的青浦，应该是让我又叫又不让它动给惹毛了，这货咕悠几下没挣开我的手，干脆一口咬住我的指尖，脖颈处的鳞片立得笔直，圆睁着眼睛不是好眼色的瞪着我，大概意思就是，你到底想咋的？

看看别人没注意到我这，狗腿的假笑着慢慢把两只手一点点挪开，它瞪着我的手，硬是给了我一口才让我把手指都收走

除了刺痛，其实皮都不破，青浦只是单纯的生气，我能咋整，赔着笑舔着脸，我装作低头提鞋，顺手把那东西扣了出来，不只是我，青浦也是眼色一沉，我们俩对望一眼后，齐齐掉头看向那禁闭的门后。

其实想想，刚刚青浦还挺可爱的，是吧

我余光看了看它，一脸阴沉，屁的可爱啊，日了鬼的错觉！

我手里是一颗长袍的扣子，说准确点是厨师为了防止油烟满身，做菜前会专门套身上的一种兽皮材料的制服吧，暂时只会这么形容。

这扣子是骨头磨的，持久耐用性比盘扣那可高多了，问题是人家还方便。

一大清早的我见到那具死尸，当时我看到的反光体，就是几枚骨扣，能反光是骨头自带的颜色导致。

我看不出来，可青浦不一样，它就很确定，这就是那尸体上的，为了让我确信它还又拿了一枚回来，递过来的瞬间，我心里就是一凉，难怪那个头颅会追着我，原来是老陈头，结果让青浦给灭了。

“别扯什么应该不应该，本王不知道你们的渊源，更不会手软，你知道的，死鬼是失去了记忆的，他只是凑巧遇到你而已。”

我点点头，青浦说的我特清楚，当然知道是这样，毕竟不是我杀的他，老陈头能记住的只能是他生前最后看到的人。

这也是古往今来，人们的一个误区，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其实鬼是带不走人间记忆的，但是不是全部遗忘，它们能记住自己死前最后看到的影像。

也就是说，如果是杀它的人，它记住了，死掉会直接报仇，但是别人它能记得的几乎没有，这也是长久的误区之一，还有的人死去后亲人经常见到，大抵是因为临死前都是亲人在照顾，所以它会流连忘返，让人们撞见。

再接着，它不去阴府之前，遇到谁都算谁倒霉，就算不是厉鬼，也会让人不顺。

老陈头的死，我无从下手，青浦已经把他毁灭，这是事实，悲伤其实没多少，我又不是跟他熟到那个地步。

青浦在确信这个事实后，反而还有些兴奋的看着我：

“你不可能永远留在山里，这是你的因缘，你该干什么的时候就会有出路等你。”

啥啊，我不解的一脑袋问号，青浦一抬下巴，我不可置信的指指门指指我：

“你是说，”

“嗯，本王就是你想的那么想的。”

“不，不太好吧，鸠占鹊巢，报应啥的，唉唉唉，我自己进去，我自己进去，地方好大。”

头上裹着条方巾，腰里扎着衣摆，我甩开膀子好一顿收拾，里里外外擦的个底掉。

老陈头的坟就在城郊的乱葬岗，失去魂魄和生机的身体，徒留一个虚名。

我用了七八天的时间，跟姥撒了生平第一个谎，说我跟老陈头一堆莫须有的缘分，姥就算找听玉问，魂都没了，听玉也找不出来真假。

姥虽然有些担心我孤身入世，可想想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的，她也就释然了。

拿着青浦不知道哪搞来的一个陈家族谱，还真就没让衙门老爷们看出不对劲来，我莫名其妙就是老陈头钦点的继承人，等光明正大的在衙门那扣章完毕，我推着一小车行李大摇大摆的入驻了酒肆。

青浦悠悠闲闲的，今天整出点家具，明天整出点摆件，我不去想它都做了什么，我想不起，也怕自己会越来越贪心。

左邻右舍来探望，都是平头百姓，这世道乱的不分人鬼，情分反而重了，大家除了提起老陈头都忍不住落鼻子泪，还真没一个难为我的，说起来，衙门都承认的事，谁还敢说不是呢？

我又不会做菜，青浦只会吃，这酒肆本身买卖就是将就着过，现在到了我手里，我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好。

青浦老神在在，这几天它停留的时间略长了，没事围着小店面就是一顿瞎绕，反正我平时啥过法，还是啥过法，倒是还好。

直到老陈头头七，我去给他添香烧纸，回来，青浦倒挂在天井的柿子树上，乜斜着眼，甩给我几卷厚厚的竹简，烦不了的说道：

“左右本王在哪都得养个管事的，你捡能懂的先看着，学完了不会的再问。”

我也是够够的，不过让学就学呗，往后不用考虑别的，生活却还是得继续。

挑了个双字头的好日子，添锦居，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