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栖云苑。
苏若云和苏睿对坐长亭下,正是傍晚时分,两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苏若雨这丫头,回来这么久了竟然一次也没来看过我。”苏若云显然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很不满意:“从前恨不得一天三趟往我这儿跑,我还总是嫌她烦,如今倒真真是落得清净了呢。”
苏睿脸色一僵,他当然知道苏若雨的秉性,不过是见苏若云这个姐姐现在被父亲禁足,名声又不好了,这才恨不得避而远之,又怎会主动来看望她呢?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于是苏睿开口安慰道:“若雨现在虽说是回来了,可日子也并不好过,她的处境,与你一般无二,所以确实是不方便出门的。但是她托我问候了你几回,我最近事情多,竟浑忘了,妹妹不要见怪。”
苏若云听见苏睿这样说,只是冷笑一声:“大哥又何必再为她解释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难道心中还会没数吗?也罢,等我东山再起,也不用我去找她,她自然会再来求我的。当下最紧要的是解决外患,她这丫头,以后再好好收拾。”
苏睿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那你可有什么打算了吗?”
“有,只是如今我深陷困顿之中,很多地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若云的神色黯淡了几分,一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不过好在我筹谋得早,这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哦?不知妹妹有何妙计,说与我听听。”苏睿来了兴致,直起身探向她问道。
“火烧望月阁。”
轻轻五个字,却让苏睿浑身一震,他大惊:“你说什么?你要放火烧死她?”
“正是。”苏若云阴冷地笑着,见自己哥哥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禁在心底暗暗嘲讽,亏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见过这么多世面,胆量竟还比不上自己这个深闺女子。
“大哥,上次的事情你应该也看清了,苏皓月这个小贱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我们的,所以你想借着她的路子飞黄腾达这一个念头,可以打消了。”苏若云扯起唇角,毫不留情地说道:“既然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么个东西在苏家兴风作浪?火,可以烧毁掉一切,即使等祖母回来对苏皓月的死心有疑窦,也无奈没有证据,加之父亲肯定会维护我们,难不成祖母还会为了一个死掉的贱丫头将我们送官查办不成?而苏皓月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娘亲又是个没用的,无权无势,就是豁出她那条贱命,也不会有人理她。所以,此事必然不了了之。”
苏睿听她这样一分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缓缓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放火烧望月阁这样大的事,你可一定要谨慎布置,万万不要露出马脚来啊。苏皓月向来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注意得到,你看上次的事,我们甚至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她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
苏若云冷淡地打断他:“大哥,这次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上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这个哥哥,光是说的好听而已,她刚才已经跟他透露了此刻她身处困境,很多地方照顾不到,只能依靠外人,可他却半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说些漂亮话,又能顶什么用呢?当她不知道,苏睿不过是觉得此事太大,不想招惹麻烦罢了。
自己那个妹妹是这样,大哥是这样,就连父亲都是这样。苏若云心口一阵抽痛,油然而升起一种孤军奋战的悲壮之感,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无妨,只要毁了苏皓月,那么楚靖王一定会是她的。等到那时,再让这些冷漠自私的亲人付出代价。
苏睿见苏若云神情冰寒,知道她是对自己袖手旁观的态度不满,可他也没办法,这也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根据大梁律法,烧杀抢掠都是大罪,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家中放火烧死堂妹这样骇人听闻的行径,若是他牵扯进去,一旦事发,他的前途必然会毁于一旦。
虽然他也憎恶苏皓月,可说到底,苏皓月不过是个蝼蚁罢了,即使现在再张狂早晚也是要嫁人的,为了这么个东西赔上自己的前程,实在是不划算。所以还是遵照母亲的意思,这些女儿家的争斗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在恰当的时机给苏皓月致命一击就可以了。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静候妹妹佳音。”苏睿见苏若云不愿意再多说,也懒得自讨没趣,起身走了。
刚回到院子,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国子监的自个同窗趁着休沐日来苏家拜访他。他赶紧整理衣冠出门迎接,只见礼部员外郎陆琪之子陆云峰、吏部左侍郎闻忠国之子闻毅然、工部右侍郎周泽天之子周熠三人衣冠楚楚,联袂而来。这三人都是五皇子党派,老子在朝堂上拧成一股绳,儿子在国子监也是拉帮结派,打击异己。
“陆兄、闻兄、周兄今日怎得空来了?快请坐。”苏睿走上前含笑抱拳,等着三人均已落座,说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陆云峰的爹陆琪是苏镇山的手下,他得了他爹的教导平日在国子监总是以苏睿马首是瞻,逢迎拍马,惹了不少人暗地里笑话他,甚至打趣称他为苏睿的书童。
“苏兄太客气了,今日休沐,我和其他两位兄台想着闲在家中亦是无趣,所以商量了一番,这才冒昧前来,打算邀请苏兄去一处好去处玩乐散心呢。”陆云峰拱手,腆着脸笑道。他知道苏睿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实则对美人是毫无抵抗力的。这次几人一起来苏家邀请苏睿去那个好地方,就是他的主意。
“哦?京都还有什么好去处是我不知道的嘛?”苏睿见三人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禁产生了几分好奇。
“苏兄孤陋寡闻了吧!”闻毅然面容清秀,只是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总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此时他眯起一双鼠目,笑着说:“前些时京都新开一家茶楼,名叫博雅楼,那可真真是个好地方。”
苏睿一听是茶楼,有些失望了:“不过区区一间茶楼,有何好处呢?”
“哈哈哈哈!看来苏兄果然是一无所知啊!”周熠长得五大三粗,是个典型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他说道:“这博雅楼,可不是普通的茶楼,里头的装点精美绝伦、价值千金不说,还展列了无数当今大梁最负盛名的澜公子字画。不过,最妙的当属楼中每日登台献艺的舞姬乐姬,连早已失传的虞步舞在博雅楼都可以欣赏得到。那舞姬个个姿容绝俗,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甚至连楼中专为客人烹茶的婢女,都堪称小家碧玉,让人见了,真是忍不住想拉过来一亲芳泽啊!哈哈哈。”这个周熠一向不喜读书,只是整日沉溺在酒色之中,所以和这些死党们聊着聊着,就暴露了自己猥琐的一面。
苏睿一听,不禁心痒难耐。这段时间他被家中事务搞的焦头烂额,确实没有闲工夫关注到什么博雅楼。今日既然这几人来邀请他,正好他也能去散散心,消消连日来的晦气。
“几位兄台如此推崇备至,那我就随你们一同去看看。”
“走走走,晚了可就没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