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寅巳低头看着,一脸痴迷的哲哲,笑得更深了,她这个反应,他很喜欢。
世人虽明面上都说他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但他一直都知道,坊间的小道消息,都说他是妖姬的孩子,容貌倾城,雌雄莫辨,善于蛊惑人心,心机颇沉。
一向以来,他都不喜欢怎么抛头露面,不愿意听人夸他容貌出众,更是厌烦别人见到他的时候,一脸的恍惚沉醉。这世上,见了他容貌,却无任何反应的,除了自己的舅舅和娘亲,还有就是两年前的公伯哲哲。
可现下,看着面前的人,露出同普通人一样的目光,他却没有心烦,反而觉得有趣的很,心底的思绪翻涌,媚眼如丝,贴近到她的面前,吐字如兰,“你可满意?”
哲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呐,这就是心动的快要疯掉的感觉?
公伯哲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收回来神志,咽了咽口水,把面具抓到胸前,眼睛慌的往四处乱瞟,一点都不敢再放回面前人的身上。
夭寿了啊!这个眼神,这个声音,这个长相,我滴个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啊,不行,我得离远点,他这周围,太耀眼了,晃的人心神荡漾,没办法理智思考了。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着,哲哲小碎步退后,本想着拉开距离,冷静下,好想想刚才寅巳说了什么,再琢磨琢磨给他个回复,离得太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岂料,她退一步,寅巳就跟一步,两个人一步一步,只退到哲哲的脚后跟,碰到了掉在田埂上的斗笠,身子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
哲哲又是心慌又是呆愣,脑子里一个思绪嚷嚷着完了完了,要摔个狼狈透彻,另一个思绪已经轻飘飘再琢磨,寅巳会不会像偶像剧里边的男主角一样,伸手抱着她,一脑子的红心加花瓣,自己都要脸红耳热,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苍天啊!你可别让师兄来接住我了,直接把我摔到旁边的荷塘里,灌两口水冷静冷静吧!哲哲的理智,如此感慨,我这见色起意的模样,自己见了都要讨厌,师兄这个人,爱慕的又不是我,虽说我有着他爱慕的人模样,可我跟她是两个性格,我这么无耻的调戏他,他要是不生气,还接住我,那我这以后怎么跟原身交代?
这么一想,哲哲下意识的腾个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两个铜铃,心底一阵道歉,公伯哲哲啊,你看,要是今日真闹腾出来什么,你可不要怪我,是别人非要喜欢你的,等你回来,不管你怎么打算,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应自然,你可不要怪我!
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思维跳跃之后,哲哲的身子停止了下坠,寅巳真的伸手,挽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她就到了他的怀里,四目相对,哲哲的呼吸都停顿了。
倘若他要是喜欢我就好了!
他这么好看,虽然脾气古怪了些,还是个道士,但是我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我嘛,我来自21世纪,不纠结门当户对,只要喜欢,只要开心,其他的都是浮云。
哲哲心底,一阵欢喜,一阵哀伤。
欢喜的是,她从寅巳眼底看到了喜欢,这个年纪的少年,再老成,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就算是藏得住,装的这么像,那也是有几分情谊的。
哀伤的是,他心底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原身。她一个异世孤魂,在别人身体里,还能求些什么?
早晚,她是要走的,她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物,越是不交付太多心血与情感,走的时候,才不会有不舍与难过。
哲哲把眉眼垂下,哀伤婉转的情绪,跃然脸上,心底不住的告诫自己,哲哲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要冷静,想想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原身报仇,洗刷冤屈的,除此之外,与人相交,插科打诨即可,再深入的情感,你可不能再有了!
人,有了感情,就会心生贪恋,贪恋深了,就容易放不下,哲哲不想对这个世界放不下。她还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虽然,在那个世界,她一直一个人,过的冷漠辛苦。可她还是想回去,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潇洒洒,没有情爱纠缠,就不会有悲欢离和带来的痛苦。
看别人在爱情故事里,伤的体无完肤,甜的如糖姒蜜,怎样都是好的,但到了自己,哲哲只想避而远之。
有了两次爱情经历的她,已经对情这个字,看的透彻明白。喜欢,不会持久,爱一个人,初时,她是你的心肝,是你的神明,可一旦神明走下神坛,为你成人,天长日久,柴米油盐酱醋茶,磨砺捶打,很多人都熬不到相敬如宾,就相互厌弃,貌合神离了。
有人熬不下去,各奔天涯,有人冷心冷肺,背对而眠一生。不是不爱了,是这份爱,成不了亲情,也回暖不出激情,卡在这个七上八下的位置,折磨消耗着,要么抹杀这份情,鲜血淋漓的说再见,要么忍着疼,纠缠到至死方休。
爱情啊,在现实里,真的是苦,小说里那种至死不渝,是活着的人,奢求不到的,所以才有很多人喜欢看。那种背叛,孤独和痛苦,以及悲剧,又是每个人冥冥中都知道的真相,越是接近,就越是能引起共鸣,越让人抓心挠肺,想要好的结果,也正是如此,那些悲剧的故事,才一直烙印在人心。
每个人,都知道事实真相,但还是想要骗自己,还是期望真挚和美好。这是人的本性,也是人的弱点。见不得花落,却喜欢花开,欢喜着人来,却守不住人去。
哲哲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总想守着原本的那份纯真,总想要完美的一切,但她也知道,不是想就是有。人有时候要看得清自己的能力,如果你没有那份实力,那就不要去争取了,反正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不如不去,坐等风轻云淡,心事成空。
寅巳没有说话,他看着一脸哀伤的哲哲,心底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模样,比他初次见她时,更让他心生动摇。他多想护着她。
如果当时,他没有同意放她走,而是强行把她抓回去,今时今日,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两年的苦楚折磨,如果他再早一些过来,是不是就能避免?
初见时,总以为是爱慕才华,如今看来,确实是如舅舅所言,是他口是心非了。他对她,从一开始,动的就是男女之情。不过是他自己,信不过一见钟情,歪解纠结了这么久,才敢找了借口,接近她。
寅巳轻轻的将哲哲搂在了怀里,像是跟她承诺,也像是跟自己承诺,“以后,我会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吃半点苦了!”
哲哲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她的思绪整理完了,冷静下来,也不敢有所回应,怕让寅巳误会,两个人就这么搂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松开。
哲哲双手把面具捧给寅巳,眼神里一片明了,“师兄,你的面具,刚刚是我胡闹了!你还是戴上吧!”
寅巳没有去接,依旧问她,“对我,你可满意?”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哲哲转着眼珠子,思考着,要怎么回话,才不显得自己有什么心思,“你自己满意不就好了,长这么好看,要有自信心,不要老问别人,别人说的好看不好看,都不能当真!”
“那你说呢?我想听你说!”寅巳看着她躲闪的目光,笑了,想来,她是害羞了吧,这个小丫头,扯面具的时候,不是挺有勇气的嘛,怎么一转眼,礼义廉耻都回过神了,还晓得女儿家的矜持了。
“我说的最不能当真,我眼光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哲哲想把话题岔开,“师兄,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你长这么好看,等会儿这要是有别人路过,小心人家看上你,抓你回去做上门女婿!”
“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了,这么好看的人,一般都是男女通吃,”哲哲顿了顿,怕寅巳不明白男女通吃是什么意思,忙解释,“就是男人女人,看了你这个模样,都会喜欢,戴了面具也好,不会让人对你起色心!”
“师兄,你真是聪明!”哲哲碰着面具的手都要累了,寅巳也没有去接。
“说完了?”寅巳等着她没了话语才开口,“我倒是不怕人来劫我,反而是你,一个小姑娘,同男子单独跑到这里来,别人见到了,你以后可怎么说的清楚啊?”
“这里没有别人啊,”哲哲看着周围一圈,她刚是想岔开话题,才这么讲的,这周围,确实是没什么人。
“你怕不怕被人劫走当压寨夫人?”寅巳眨眨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我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你吗?”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但总归是没有再问些暧昧不明的话,她也是宽了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要是我来劫你做压寨夫人,你当如何?”寅巳的话不轻不重,全都落在了哲哲的耳朵里。
“这个,那个,”哲哲舌头打结了好一会儿,“师兄,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哈,劫我做压寨夫人,这怎么可能,你长的这么好看,我嘛,我就一般般,而且我还是许配了人家呢,你怎么会看得上?”
“你就拿我寻开心呗,”哲哲尴尬的笑了好一会儿,怎么搞,为什么话题突然就从寅巳问她的心意,变成了寅巳跟她表明心意了呢?
“我这是拿你寻夫人,”寅巳看她抓耳挠腮的模样,就越是忍不住要调戏她,“你都摘了我的面具,看了我的容貌,怎么,你还不想负责了?”
“啊?”哲哲一脸问号,不是哈,我不就摘了个面具嘛,怎么师兄这么一讲,搞得好像她是个纨绔子弟,轻薄了他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天仙,如今天仙找上来,要她负责了呢?
不是吧,古代不都是女子要三从四德,被男子轻薄了要以身相许,像她这么摘了他的面具的,应该是说她放荡,他一个爷们,哪来的亏吃啊?
这么倒打一耙,还说的这么言之有理,哲哲真是又语塞,又闷躁,更不好发火。
“你如今,还想不想继续帮原来的自己报仇?”寅巳转了话锋问她。
“想,”见他没再调侃追问,哲哲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要是他再追问,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哲哲的思维,从大大咧咧,到色胆包天,从色胆包天,到理智回暖,又从理智回暖,到现在的节节败退,真的是,情商智商不高,真的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啊,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手,就连腿脚,面部表情都得管理好,不然,就会万劫不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寅巳就知道,她会上钩,“第一,我们回去道观,今日这里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你还是可以去找你之前的记忆,不过,你同相国家三少爷,就算是有了婚约,你也不能同他有什么纠缠瓜葛。”
“为什么?”哲哲没听明白,不是这里发生的事都不算数了嘛,怎么她回去还要被要求,不准同相国家三少爷有纠缠瓜葛啊!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想过要跟这个三少爷有什么瓜葛啊,要不是那天听墙角知道她有了这么一道赐婚,天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单身少女呢!
再说,这个三少爷她也没见过啊!还瓜葛,还纠缠,怎么个瓜葛纠缠法?
等到她找到原身的冤屈,让原身回了魂,这些子鸡毛蒜皮的事,也跟她没太大关系了吧?除非是她笨,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这世界里,就她这每日牢笼一般的生活,不是道观就是公伯府自己的小院,大门都没出过,别说相国家三公子了,就是公伯府门口的石狮子,她都没打过招呼呢!
“因为你今日算是被我劫了,以后要做我的压寨夫人的,你若同他有了纠缠瓜葛,那我可怎么是好?”寅巳话说的很轻巧自然,“你说我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你呢?”
哈?杀人?哲哲心底一阵寒气冒了上来,看着面前的寅巳,要说起来,寅巳还真敢,他凶起来样子,哲哲是见过的,眼神看起来都要吃人不吐骨头了,哆哆嗦嗦好一会儿,哲哲才问,“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这第一个听起来这么荒唐怪诞,哲哲是真心不想选。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抢你回去,拜堂成亲!”寅巳说着,就上前来,贴着哲哲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个――”哲哲慌的忙抱住自己的身子,寅巳的面具在怀里,隔的肉疼,心里七上八下,“我觉得第一个选择挺好,挺好的,非常好!”
“我怎么觉得第二个选择要好一些呢?”寅巳知道她会选第一个,他心底确实是有现在就劫了她走的意愿,但转念想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还是停下来了,不过这心里话,却都说了出来。
“这个其实,你看嘛,师兄,你喜欢的公伯哲哲,”哲哲扯了腰间的铃铛,在寅巳面前晃了晃,“你不如等她回来了,再亲自问她如何?”
你如今问我,我怎么跟你回答?我讲的又不算数,哲哲眼巴巴瞅着寅巳,你看嘛,我这个人,一会儿功夫,换了几个面孔,这么多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好,我这个人,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性子!
“她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她吗?”寅巳看着那个铃铛,这个丫头,现在还信着他之前说的胡话啊,铃铛也一直戴着。
“可以这么说,”哲哲觉得寅巳这句话,说的很深奥,想说不对,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含含糊糊,“但是我们这性格不是不一样嘛!”
“不一样也都是我的,”寅巳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看上的,只能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能想!”
“哈?”这个是传说中的霸气宣言嘛,哲哲真的是头疼了,说好不惹事,看来这事是惹定了,再扯下去,只会越扯越没边,只能胡乱点头,好歹应对了现在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
“那你不许与梁哲成纠缠不清!”
“不纠缠!”
“别的男子也不可以!”
“好!”
“你心底要有我,时刻都记着我!”
“成!”
“此生,你只能嫁我,不能穿了红装,坐在他人的花轿上!”
“没问题!”
“你喜欢我?”
“喜欢!”顺口说出来以后,哲哲才后知后觉去捂住了嘴巴,亲娘咧,她刚说了什么来着?
寅巳反倒是一脸得逞的模样,弯下腰,把脸凑过来,“那你帮我把面具戴回来吧!”
“戴回来,我们就回去!”
哲哲无语了好一会儿,妥协了,照着他的要求,跟他戴好了面具,寅巳朝她伸手,她也一脸大义凛然的给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刚才在厢房里,她脑子里就不应该想的这么天真,到了这里,更不应该手残起色心,这下好了,这算是直接把原身给卖了啊!
真真是苦不堪言,荒郊野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认栽,晚上还是去念经吧,好歹跟原身诉诉苦,不让她怨恨自己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