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枯荣就忍不住咂舌头。
刚才外甥说什么来着?为了你,我就不成仙了?
不为了谁,你也成不了仙啊!
牙尖嘴利,真是会忽悠人。
“舅舅牙疼?可要我找人给你开两幅药?”寅巳一脸坦然。
“不必,”枯荣摆手,坐在椅子上问,“你这往后,怎么圆啊!”
今日同小徒弟说了这么多实情,也不怕后头被人背叛了。
“我自有分寸,”寅巳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头疼一点,那就是,鬼神之说要怎么解释?
“其实,我是觉得,说不准真是借尸还魂,”枯荣同哲哲相处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先前你说的那个模样。”
“那又如何?”借尸还魂,我也要了。
“你究竟在意的是哪一个?”枯荣有些看不透,如果是两年前的小丫头,那如今这么掏心掏肺,往后发现给错了人,那可如何是好?
“我在意眼前的人,”不管她到底是谁,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寅巳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心里头慌乱,想带她早些回魏国。”
“然后呢?”枯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刺客一事,幕后的人肯定是有,这后头还会出事,如今,不清楚他到底是谁,贸然带人走,也不安全啊!”
“这事我知道,”所以我才忍了,同意她去探望梁哲成,想着从大理寺这边得到些消息,“要是能知道此人是谁就好了!”
“你觉得是谁?”枯荣将之前,哲哲提到的三王爷的事告诉了寅巳,这几日,一直派了人盯着,却没有什么结果。
这个三王爷叫叶博如,是个不得宠的妃子生的,这个妃子,还没等他到5岁就沒了。叶博如小时候日子过的不好,本身很抠门。如今成了婚,有了子嗣,依旧是很节俭。自己买了块地,天天带人在地里种菜,城里头的王爷府,住的都是女眷跟孩子,自己带着人,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总是地里收了什么,就往宫里头送,皇上本人对他,也是没什么态度,由着他。
枯荣的人,之前也查过,真的是跟农夫没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心机傲气,说是他故意隐藏,看起来也不像。
这次派的人回来,给的回复依旧是如此。
一个爹不疼娘没了,老婆孩子都嫌弃的王爷,跟公伯府也没用交集,说他是幕后黑手,一点依据也没有。
“这个三王爷,怕是被拉出来垫背的,”寅巳摇头,看着枯荣,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
枯荣也看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
“你也这么觉得?”枯荣发问。
“这个太子有问题,”寅巳点头,两年前,玉玺被盗一事,也是太子出面解决的。
“公伯夫妇,御史夫妇,想来是都知情的,”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哲哲回来后,肯定是告诉了公伯夫妇,这事后头告示上,是由两位夫人解决的。
“当年太子行动迅速,就算幕后的人不是他,他也是清楚是谁,”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可有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枯荣知道,寅巳一直有拜访叶博彦。
“他这个人,城府很深,说话滴水不漏,”寅巳摇头,叶博彦他一直有注意,甚至也为此结交了叶琼文,每月总会寻理由去太子府做客。可叶博彦这头,每次见面都很客套,也不愿意同他多讲些什么。
“你查不出些什么很正常,”毕竟叶博彦的年纪,都能当寅巳的父亲了。枯荣也不惊讶,“能做太子自然是有些能耐,况且他年长你很多,你不是他的对手,也说的过去。”
“再周全的人,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寅巳就不信,查不出些什么。
“这回他们动手失败,怕是会安静一段时间,”枯荣知道,梁哲思这头还不服气,觉得皇榜上的告示没给一个好解释,还在私下里头追查,“你同梁哲思关系可好?”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不过这几日,为了追查幕后黑手,梁哲思私下有找过他,他也是知无不言。
“他最近为了追查去找了你,吴国已经给了告示,你这头就算是有什么动静,也得私下里动作,别让人抓了把柄,”枯荣提醒他,怕他意气用事。
“我知道,”寅巳点头,“梁哲思对我也不全是信任,他这头得到的信息,也未对我吐露完全。”
所以,才想着,让哲哲去看看,能不能从梁哲成那里知道些什么。
“也罢,如今小徒弟也带不走,这个梁哲成啊,”与他之间的牵连,也不能斩断。况且这次遇刺,梁哲成又挺身而出,替小徒弟挡到,两个府里头的夫人,私下里见了面,也算是缓和了不少。
不过这个缓和,对于两个府,是好事,毕竟是赐了婚,可对寅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就目前来看,小徒弟极有可能,会被这两个夫人撮合给梁哲成,这场御赐的婚事,要是因此提前了,那可就麻烦了,得提前想个应对的法子,不然到时候,怎么抢亲啊!
“他本人并不坏,”看在他当日救了哲哲的份上,寅巳暂时放下了想要他命的想法,“可我依旧见不得他。”
“你要见得了他就见鬼了,”枯荣哼哼一声,“他就是你心里头的一根刺,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得他!”
毕竟人家是吴国皇帝,御赐给小徒弟的如意郎君,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暗地里头坑蒙拐骗偷,样样不落。
“舅舅,我觉得有时候,我瞧着你也不顺心,”寅巳语气清淡,说真的,有时候,枯荣总是把他心里头的想法抖得一干二净,很让他不爽。
“我们谈谈别的吧?”枯荣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国内消息过来了,你这个兄长,怕是过完年就要解禁了。”
两年前,因为私自到吴国,盗取吴国的传国玉玺,李辰良被李邦彦召了回去,囚禁了起来。
仅仅是囚禁,太子之位保留了下来。
一开始,寅巳还以为是皇后在中间作梗,如今看来,父皇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国内,四弟那边有查到什么?”寅巳问道。
“没有,”枯荣摇头,“你爹多奸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母后,啧啧,不说也罢!”
“她不是我母后,我只有一个娘亲,”寅巳冷冷的说了一句。
“算了,不提这个了,”这是寅巳心底过不去的坎,“今日无事了吧?”
“要看你有什么事,”寅巳皱眉,觉得枯荣笑得有些狗腿子。
“晚上我去你府里头,咱们喝回酒吧,”好久没喝酒了,自从装了道士以后,还真是再没碰过酒这个东西了。
“就在这里喝喝茶就好,”寅巳拒绝了,“你这身子,不能再喝酒了。”
“我这也有快一年没碰了,”枯荣不死心,“前头我就跟你说,我没有酒瘾,你不信,你看,我这么久没喝,不是好好的吗?”
“喝酒喝的再多,我娘也回不来,”寅巳起身去泡茶,只留下枯荣一个人坐在了那里,低下了头。
是呀,喝酒喝的再多,人没了,就是没了,回不来的。
可不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今这个样子挺好的,你总算不再是一摊烂泥了,”当年母亲走的时候,嘱咐过他,让他盯着这个舅舅,不要让他再为她做些不要命的事,只愿他,能寻一个女子,成了家,过自己的日子。
可他呢,脾气也是倔,一直都舍不得放下,寅巳小的时候,为了顾着他的安危,酒虽说也喝,可终归是喝的少。
后头寅巳成了年,他这酒瘾也越来越大,总是被下人在垃圾堆里头找到。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人的模样?
那时候,寅巳讲话他也不听,两个人也僵持了很多日子,这回来吴国,找他过来,原本也没指望他答应,谁知道,他却同意了。
开始,寅巳还担心他会把事情做砸,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酗酒闹事了。不仅不闹事,这番调查,他做的尽职尽责。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不管寅巳承认不承认,枯荣都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我心头原想着,你长大就好了,可如今看来,还得操心你成婚生子!”
枯荣摇摇头,真是麻烦的很!也不晓得,这世人都想着的成婚生子做父母,有什么好?平白添了这么多堵心的事。
“那你就更应该养好身子,不然,我的喜酒你怕是吃不到了,”寅巳泡好了茶,递了一杯给他。
“那是自然,”枯荣点头,“等回了魏国,小徒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师傅给她撑腰了,我可得长命百岁,免得你欺负她!”
“嗯,那舅舅可得言而有信了。”寅巳笑了,这么看来,哲哲不仅是他的心头肉,也是枯荣的惦念。
一个人,活着是要有惦念的,有了惦念,才不会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有了牵挂,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又聊了好一会儿。
冬日里,天黑的早,枯荣等到哲哲要回去的时候,就起身去送人去了,寅巳碍着身份,只是远远的看着。
这一头,枯荣把哲哲搭上了马车,叮嘱跟着的人,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保护好小徒弟的安慰,另一头,寅巳立在屋檐上,看着夕阳西下里,那镀了金身的两个人。
冬日很冷,人却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