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拉丁语,胡杨其实也不算是谦虚。这门语言的确没有系统学习过。仅限于能够看懂一些名言警句的程度。
当年胡杨最早接触的拉丁文其实是墓志铭。大部分天主教徒,都会选择一段拉丁文做墓志铭。因为最早的天主教教义就使用拉丁文写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胡杨看到了肖克隐蔽的手势。是肖克让他到此为止,这个人情还到这里就够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胡杨没有丝毫犹豫的照做了。将文件夹完璧归赵后,肖克立刻就带着胡杨去食堂吃饭。此时早过了饭点,但相信他们肯定留了好菜。
吃饭的过程中,肖克似乎并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胡杨知道他如果不想说,那问也没有用。所以他也乐得清闲,沉默而享受的吃完这顿。
这个人情虽然是胡杨还肖克的,但还是要记在秦皇岛分局的头上。临走之前,肖克是一点都没客气的搬了一堆东西塞进了车里。至于胡杨,那当然是坦然接受了。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并对一些事情进行了口头约定。然后胡杨独自开车离开了安全局,肖克要留在这里继续他的工作。
回到招待所接上孙福生两口子后,胡杨开车直奔轮渡的港口。有肖克那边提供的条子和介绍信,一路上畅通无阻。
… …
改革开放的政策,让人们的心思活了起来。心思活了,脚自然也跟着动了。所以这几年公共交通资源变得越来越紧张。
各种的车票、船票都不好买。而这带着汽车轮渡的票没有关系是根本买不到的。
而费这么大劲当然也是有充分理由的。这趟从秦皇岛出发,目的地是辽宁大连。
如果是走公路的话,足足要开上五百七十公里。而关键是这五百多将近六百公里是没有高速公路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开上一整天,而且是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关键是,没有意外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
省道、国道的路况也不是那么理想的。就算车况优秀,但汽油补给也是要随缘的。
1983年的严打倒是让车匪路霸之类的少了很多。但少了不代表没有。就算在是在二三十年后也依然能够看到报道。
相比长,且诸多不确定因素的陆路,水路的优势在现在还是比较明显的。
即便在不久的将来,国家就会大力建设公路和铁路网。但在胡杨的未来规划中,水路的优势依然是不可取代的。
中国的风水一说中,水都是财的代表。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开放政策出台之后,东南沿海会先富起来,就是因为靠着太平洋,有进出口的便利。海运的成本即使是在三十年后,也依然远低陆路运输。
而这种情况,并没有随着高速公路总里程的增加而改变。原因也很有中国特色。
所以,胡杨的未来设想中,一定要构建一套水路运输网络。
胡杨他们的运气明显要比邢胖子好一点。这次过海没有遇到大风浪,三个人也都没有什么晕船的反应。上船前他们还买好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所以这就俨然变成了一次旅游。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胡杨立刻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灯泡一枚。
安顿好人和车之后,胡杨就自动自觉的消失。以方便是给他们两口子留下私密空间,另一方面其实这也算是职业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要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胡杨到旅店都会先找消防通道和后门,到船上自然是了解的舱室分布,还有基本的人员构成。
转到下面货仓的时候,胡杨发现除了他们车之外,还多了一辆东风卡车。应该是在他们后面上来的。
有几个人正在固定卡车。胡杨一看他们就没什么经验,所以便主动上去帮忙。在渡船上固定大型车辆,还是有点学问的。毕竟是跨海轮渡,海面上的情况是有可能很极端。
在胡杨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把车固定好的,同时还对车上装载东西进行了加固。
这几个人感谢胡杨之后,也互相做了介绍。胡杨自然是用冶金局的身份。虽然他还只是个最普通科员,但那毕竟是一个部委直属的大“衙门”。
再加上胡杨刚刚还帮了他们,这三个人显得格外的热情。他们都来自河南新乡市。都是一家叫做的先锋农用机械厂的职工。
一个负责销售的副厂长带队,加一个业务员和一个技术员。车上装的是他们的产品,一种个大型农机使用的耕地刀片。
副厂长林勇集掏出一盒大前门散烟。胡杨也没拒绝,因为这车东西让他产生了好奇心。
胡杨掏出钥匙,在他们几个略显意外的注视下,打开了吉普车车门,然后摸出了四瓶北冰洋。
“哥几个都渴了吧,来别客气。”
汽水这个东西,在八四年还算是比较稀罕的东西。这个时候全国一共只有九种汽水。而且地域划分十分明确。
全国八大汽水厂,北京的北冰洋、天津的山海关、上海的正广和、广州的亚洲、沈阳的八王寺、重庆的天府可乐、山东的崂山可乐、河南的少林可乐。
而其中第九种还是八四年上半年才上市的,那就是号称“中国魔水”的健力宝。作为中国最早的电解质运动饮料,健力宝价格不菲。普通的355毫升易拉罐包装就要卖3元。
作为参考,胡杨现在如果没有出差补助的话,拿到手的工资也就三十几块。而在青岛,三块钱买的啤酒足够灌倒一个北方大汉了。
点上烟,胡杨就直接问道:“林厂长,你们这车上都是什么东西啊?”
一听胡杨这么问,这位副厂长先是长叹了一口:“唉...小胡要是有空听一听,老哥哥我也不怕家丑外扬。”
胡杨连忙点头:“有空有空。”
喝了一口北冰洋,副厂长明显很满意这个甜甜的橘子味。
又喝了一口之后,林副厂长说道:“这个东西叫旋耕刀片。旋耕机是一种由拖拉机牵引的农业机械,能够进行大田的犁耕作业。旋耕刀片就是旋耕机上的犁头,是一种消耗品。
我们新厂长去日本考察的时候看到人家做这个东西,说是高科技,回来叫我们也学着做。其实这东西技术上也没多难,而且我们国家也有旋耕机,也要用刀片。所以一拍脑门子,我们厂子就上了这个项目。”
旋耕刀片这个东西胡杨是第一见到实物,但说起来还真不算陌生。之前在冶金局资料室,就看过这个东西资料。所以他知道,整个华北加东北地区,这样一拍脑门就上马这个项目的工厂,可不仅仅只有这家先锋农机。
计划经济体制让统计数字非常精确,数字非常吉利68家。
旋耕刀片是一种消耗品。根据磨损程度的不同,一般每耕作几百亩或者一千余亩就要更换。
农机装备比率比较高的国家,一年需要消耗的旋耕刀片达到1000万片左右,中国的农业机械化水平低,但也有一年200万片左右的市场。
国内旋耕刀片的销售价格一般是每片2至3元,而其成本却只有一半左右,属于高利润的产品。
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都正常的话,生产旋耕刀片是完全可以盈利的。
胡杨说道:“河南也是农业大省,销售应该没有问题吧。”
林副厂长又叹了一口气:“我们给省农资公司送了两次,一开始还好,后来他们就说我们的产品质量不行,不肯收了。”
胡杨突然说道:“我能看看吗?”
林副厂长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晓峰去给小胡同志拿两片出来。”
晓峰手脚麻利的从卡车驾驶楼里取出了两片递给了胡杨。仔细观察了一会后,胡杨把两片拿在手里相互敲打,听那个金属碰撞的声音。
片刻之后胡杨说道:“做工还是可以的,但钢材的质量不行,杂质多,估计磷含量不会太低。碳含量也不会太高。”
三个人都是一脸惊讶,尤其是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技术员赵亮,两眼都瞪的溜圆。
他忍不住问道:“说的和物资局给的鉴定报告一样。就碰这两下就能听出来?”
胡杨嘴上说:“这也没什么特别,听得多了就自然能听出来。”这还真不是胡杨瞎说的。
成分不同,热处理的方法不同,金属的物理特性就会不同。物理特性不同,对震动的传导自然也不会一样。
不过这光靠声音听出成分,他现在还真做不到。现在最多能大概判断出是偏韧性还是的硬度。
支撑他做出这些判断,是他在冶金局看到的资料。
虽然说得大环境已经向市场经济转型。但事实上绝大多数领域都还在计划经济的模式下运行着。
无论是生产还是消耗,都首先考虑地域内企业。还有一个专用名词叫“一盘棋”。
用钢材自然是先用本市新乡钢厂的。本市使用旋耕刀片也都会优先采购他们先锋农机。
至于新乡钢厂的钢还有先锋农机的旋耕刀片质量具体如何。并不是管理者们首先考虑的问题。
这就是计划经济一大特点。决定销售和购买产品的,并不是产品本身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