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正烈,她却清爽娇丽得如同身后院子里的那一树橘子花,洁白而清香。
赵栀今日是着意打扮过的,乌黑柔亮的长发梳成了惊鹄髻,身上穿着浅黄色的春衫,系着一条湖水绿的软裙,衣衫是素色的,只在浅黄色的衣领里翻出内里淡绿色的纱领来,裙摆上却一圈圈绣了水波纹,波纹荡漾里间或还藏着一朵朵绿色的浮萍和浅紫色的睡莲,看得出针线都十分精致,衬着背后黑漆的木门和青砖瓦巷白粉墙,就像一副春日里最美的画卷。
不知怎的,周禛忽然想起还在东宫读书时,时为侍讲的太子少师教读诗经:“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他心里想着要走,脚下却已经不由自主迈了进去。经过赵栀身侧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不似他素日在宫中家里闻惯的各种熏香味,不知道是院子里花树的香味,还是她身上的体香……
王氏乍见赵二郎引了贵客进来,又是这等一个俊俏贵气的少年郎君,心里也爱,又怕自己家中简陋,简慢了他去,便更是十二分的热情,取了新的面巾来,打水与他擦脸,安顿他和赵二郎在堂屋坐下,又趁着拿茶的功夫,拉了赵栀偷偷问:“阿栀,这早晚的,我们都吃过了,该拿什么招待他?”
赵栀见他进门,自也欢喜,虽然忙乱,却瞬间已经有了主意,决定大显身手,让他瞧瞧自己的手艺。当下不慌不忙说道:“阿娘莫急,我有主意。”当下凑到王氏耳边嘀咕几句,王氏将信将疑,只觉得简薄,可一时之间,再去买鱼割肉也来不及了,只得自去厨下安排。
一时赵二郎被王氏叫去杀鸡,周禛坐在桌前,打量了一下堂屋,屋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洁净清雅,大块青石板铺的地,打磨的光滑平整,一色的桐木打制的木桌木椅,形制纹样却与时下一般的桌椅不同,简洁朴雅,北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画,细看时却又不是画,竟是一幅白绫刺绣的江南春色图,裱了起来镶上木框挂在正中,这种装饰手法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画下一张窄长的木几,一头放着几叠高高低低的碗盘杯碟,一色的洁白无暇,另一头上面摆着一个大肚土陶瓶子,插着满满的蔷薇和荼蘼,姹紫嫣红,和画上的刺绣相映成趣。
周禛看了心中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家把杯盘碗碟摆到堂屋里来的,且这样一放,不知怎么地,竟然十分悦目好看,木案、白瓷、刺绣、陶罐、鲜花,竟然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扑面充满了一种大雅若拙的美感,他心中思索,目光又落到一侧连接着耳房的门帘上,木门框上挂着半人高的门帘,白色的底子上刺着大片的芭蕉叶,最讨喜的是,芭蕉叶上竟还爬着一只七星瓢虫,鲜活可爱,栩栩如生……正细看间,门帘下出现了一抹浅绿色的裙裾,像是突然涌进来了一片柔软的湘江水,周禛来不及收回目光,已经和赵栀打了个照面。
赵栀手上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黑色的木头托盘里放着一套点茶的茶具,她一手托盘一手撩起帘子,觉得有些不稳,“哎呀”一声朝周禛说道:“快帮我接着,拿不稳了。”
周禛微微一怔,见她一手已经伸了过来,托的盘子摇摇摆摆,眼看要掉,当下未及思索,下意识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赵栀对他露齿一笑,嫣红唇里露出三颗细白的贝齿。在他身侧坐下,将盘中的器物一一拿出摆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