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帅什么话都听得,就是听不得宠妾灭妻这四个字。
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荒唐,为了个宠妾闹得家宅不宁,纵着宠妾挤兑正室,祸害嫡子。
展大帅一生坦途,心想事成,唯有少时坎坷,数次危机,都是因着内宅之中宠妾嚣张,父亲拉偏架。
展老太太虽生性柔弱,但为母则强,丈夫靠不住,宠妾逼命,她谨慎谋划,层层布局,终于灭了宠妾。
只是,到了那一步,夫妻感情已经丁点儿不剩。
展老太太一生再没给过老爷子一个好脸色,早早发了话,死后不必同葬。倒是老爷子后悔不迭,上赶着往前凑。
这一段往事,展大帅铭记在心,引以为戒。
纵然陆氏不是他的心头好,但正室该有的体面与权柄,他都给了。
二姨太陈红岫是他真正在意的人,即便如此,陆氏落了红岫腹中已经成形的男胎,他也没坚持休了这毒妇,只是在人后训斥了陆氏两句罢了。
他这样做,难道是因为儿子太多了,所以不心疼了?还不是因为陆氏是他的原配嫡妻,是他两个嫡子的母亲,轻易动不得?
如今,陆氏竟敢大放厥词,说他宠妾灭妻?
展大帅深吸一口气,硬是被气笑了:“宠妾灭妻?!我宠妾灭妻?!”
“你敢说你放在心里珍爱的,不是陈红岫?”陆氏毫不畏惧,一步一步逼近展大帅,“可惜她是丫头出身,没有得力的臂助,又没有儿子,要不然,我这大帅夫人的位子,就得让了给她坐!”
陈红岫的那个男胎,是在展少帅快满一岁的时候怀上的。
嫡长子还没站住,庶长子便要出生,且庶长子的生母是丈夫身边的得意人,陆氏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展大帅还记得那一日,红岫面色惨白,身下漫开一片血色,,差一点儿就是一尸两命。
他为了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给她一个公道。他放过了陆氏,换来的,便是陆氏轻飘飘一句红岫没有儿子。
展大帅看着陆氏,眼里是掩不住的失望,他冷冷一笑:“陆氏,你真是不可理喻。”
“大帅,你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我了。”陆氏不甚在意地道,“我可以‘静养’,但你想叫陈红岫掌中馈,门儿都没有!”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只是通知你,并不是要跟你商量。”展大帅磕了磕烟斗,“当初,你落了红岫的胎,我就想休了你。是老太太说你生了个好儿子,叫我给你一次机会。”
陆氏微微一惊。
当年,她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生下嫡长子。
生产时,她遭了罪,对长子便有几分不喜,再加上她无法兼顾中馈与养育孩子,展老太太便将孩子抱了去,由腻在老太太身边的老爷子教养。
陈红岫怀孕,陆氏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兴奋与期待,又发现他看陈红岫时温柔而多情,这触动了陆氏敏感的神经。
陈红岫落胎,老太太把她叫去,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还罚她跪了三天祠堂,这事儿才算揭过。
原来,丈夫不曾追究,是因为老太太求了情?
展大帅沉默了一下,又道:“老太太眼光不错,你确实生了个好儿子。可惜,他没有一个好母亲。”
陆氏呼吸一窒,颤声道:“大帅——”
“陆氏,以前我没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现在,你听好,”展大帅严肃地道,“展鸿图身为展家宗子,东南军少帅,他比你,比展家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重要。”
“鸿升也是你的儿子……”陆氏忍不住为心爱的次子说话。
“是,他也是我的儿子,所以,我给他机会,让他在鸿图麾下历练。”展大帅盯着陆氏微微一笑,“若是鸿图因为娶不上媳妇迁怒于他,我是不管的。”
陆氏脸色一变,紧了紧拳头:“我知道了。”
“陆氏,”展大帅凑近,轻声道,“若你与红岫易地而处,你比不上她。”
说完,展大帅大步离开,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他负手去了二姨太房里。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拦住了他:“大帅,姨太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