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玉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因为忧心,一双烟眉微微拢起,眉宇间尽显焦虑不安。
坐于她对面的安秀珍见了,目含厌恶。
她这个娘上辈子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否则就她这样,实难成大器。
这才几日,便坐不住了!?
安秀珍轻轻地抚着,手中木槿花纹的紫玉簪子,心中暗暗思忖。
若她猜得不错,安老爷为了过姚家那关,定是责罚了父亲,且还责罚的不轻。
也因着姚家,安老爷不会这样快接她们去安府,至少要等姚侍郎离开济南府!
可再过二十天便是鲁王的生辰,姚侍郎的填房是鲁王妃表姐的闺女,这沾亲带故的,怕是要等鲁王生辰之后,才会回京师。
她瞄了一眼秋霜玉的肚子。
再等待二十天,对她来说不仅仅冒险,而且时间也太长了!
她只要一想到,安秀锦在安府里恣意地活着,她便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身在安府,然后拿着她手里的簪子,狠狠地扎进安秀锦的胸口。
就像上辈子安秀锦对她一样!
想到安秀锦会被她亲手杀死,安秀珍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癫狂光芒。
安老爷那边,暂时不可轻举妄动,毕竟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再有,若是安老爷提前知道这件事,依着他的心机手段,定会将这簪子占为己有。
而她和娘,只怕是活不到翌日。
好在安府也是铜墙铁壁,有的是人可以为自己所用!
所说她那个多情善变的爹爹,在安老爷的压迫下,定会拼上一拼!
可她还是觉得求人不如求己。
安秀珍正想着是不是该出一趟门的时候,耳边传来秋霜玉小心翼翼地声音,“秀珍,要不你再去安府寻一趟你爹爹?”
望着秋霜玉面带期翼,安秀珍微微翘起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浅笑,可她的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无,反倒是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秋霜玉看着女儿眼含冰峰,容蕴嘲讽的模样,一时间犹如芒刺在背,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话,只茫然地看着女儿。
才六岁的小姑娘,生得娇柔出众,水灵标致,特别是一双桃花眼,像极了安正勋,似是一身的风情尽在眉梢眼角。
她还记得,前没多久,小小的人儿还窝在她的怀中撒娇要糖人,怎得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
每每看她的眼神,哪里像是女儿看娘的!
那眼神分明就像是看一个……一个在戏台子上丢了脸的丑角,只有冰冷的嗤笑!
秀珍究竟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
秋霜玉心里涌上一层不安,眼中的闪烁,泄露了她心底的惊慌。
安秀珍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几分诡谲的笑意。
“娘还是安心养胎的好,莫要胡思乱想!至于其他的事情,女儿自有思量,就不劳娘操心了!”
“今日外面天气甚好,女儿出去走走。”
说着她跳下榻,将紫玉簪子还给了秋霜玉,叮嘱道:“娘将这紫玉簪子收好了,日后我们母女过得如何,可全指望这簪子了!”
秋霜玉接过簪子,不解地看了两眼。
这几天,她没少听女儿这样说,可她实在看不出这紫玉簪子有什么好的!
要知道,这紫玉可是有典故的。
前朝君王的女儿,名讳紫玉,年芳十八,心悦一童子,奈何君王不允,后为情所困,气结而死。
自那之后,紫玉便用为女子早逝之典。?
她本嫌晦气,便典当了。
前两日,女儿却是让她赎了回来。
这晦气东西,能让她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
那可是马头上长角,稀奇了!
不待秋霜玉开口问个究竟,安秀珍便掀帘走了出去!
“嗳,外面天冷了,披个斗篷再出去,别喝风着凉了!”
***
朔风卷珠帘,万寂夜更深。
十一月的济南,夜越深,越是寒意瑟瑟。
这样的夜,即便是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路上也鲜少有行人。
今夜,安秀珍难得要求与秋霜玉睡一起,左右无事,母女两人早早地便睡了,伺候她们的婆子和婢子,也被安秀珍打发下去睡了。
不到两更天的时候,风小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阵几不可查的脚步声,骤然在院中响起。
只见一个黑影,猫着腰,麻利地朝秋霜玉母女居住的房间疾走着过去。
须臾,那个黑影又匆匆原路返还,朝着北边的院墙跑去。
与此同时,秋霜玉母女居住的房间外,已有火苗开始往上蹿!
不时,那火苗便顺着朔风,肆意地蔓延开来,愈飘愈高!
很快,屋里便传来秋霜玉惊恐地尖叫声。
“走、走水了!来人啊!救命啊……”
随着她响破云霄的叫声,四周邻里陆续点亮了等。
被派来看守秋霜玉母女的安府两个家奴,在院外正靠着大门打盹。
听到这一声尖叫,一个激灵醒了。
从门缝里看见院子里着火了,忙翻墙的翻墙,喊人的喊人。
娄门巷,顿时陷入一片噪杂……
当安秀锦得知娄门巷失火的事情时,秋霜玉母女已经被接进了安府。
走的是家奴们运输食材货物的后门。
悄无声息的。
若不是因着她命夏蕙,去后院西北墙角的狗洞等着安修儒回来,她也不知道今晚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婢子一路跟着,见她们进了望宜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曾妈妈便领着那母女俩去了后院的角院。没多久,李大夫便来了……”
“婢子听到曾妈妈吩咐那些伺候的人说,太太交待了这件事不许声张,说要是乱说,就打断他们的腿,然后赶出府去……”
安秀锦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思忖着。
娄门巷怎会失火呢?
前一世,可没这一出!
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又为什么要放火?
前前后后,折磨发生了这样多不一样的事情?
这让安秀锦有些怀疑,她以为的前一世,是不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
无端的恐慌让安秀锦全身冰凉,手心里却是被汗湿了一片。
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
就像是有许多的老鼠,从袖笼钻进她的衣服里,然后四处乱窜。
从未有过的恐惧,让她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转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阴寒深渊。
她急需脱离这样的惶惶不安。
“姑娘,你说这事要不要去告诉二奶奶啊?”
安秀锦仿似没听见,一把推开夏蕙,冲了出去。
“姑娘,你去哪?外面冷的很,你只穿中衣出去要着凉受寒的!”
春惢边说,边从旁边的梨花木雕花的屏风上,拿了披风就追了出去,夏蕙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