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沈氏便搂着安秀锦离开了绿绮轩。
她像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连步伐都开始虚软无力。
安秀锦明显能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但她没出声,而是咬牙支撑着。
回到桐离院,安秀锦有心想要安慰沈氏,只是沈氏却一改之前软弱的性子。
进了正房,像是没事的人一样,让章妈妈重新摆了饭菜。
然后倒是劝慰起安秀锦,让安秀锦不要难受,不要在意安正勋的态度,左右还有她这个娘护着,绝不会让安秀锦委屈了。
安秀锦被劝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怎么成她受委屈了呢?!
不过娘亲没事便好!
母女两人用完膳,沈氏便让妈妈送安秀锦回枫月居,可安秀锦却是黏在沈氏的身边。
她心里有事,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呢!
安秀锦在一旁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趣事,说着说着,便将话题地转到了她在武定闯祸,只有外祖母护着她的事情上。
自然而然的,又说起了思念外祖母。
“……桃桃昨晚做梦,梦见了外祖母……”
见安秀锦提起沈太太,沈氏心中一片凄然。
此时的她,何尝不想像一个娇娇女一般,窝在母亲的怀中诉说心事!
“娘亲,要不明日你回去看看外祖母吧!”
沈氏抚了抚安秀锦的鬓发,“今日这一场闹了,若娘亲明日回娘家,岂不是又叫人说闲嘴!”
安秀锦暗自扶额着急,娘亲以前不是受了委屈,就回武定的吗!
怎么如今又在意起旁人的看法了?
她总觉得秋霜玉还有后招!
这才短短的一天,她就能搅和出两桩事,谁知道明日还会生出什么事!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等着秋霜玉折腾,不如她利落一些,先出手解决了秋霜玉!
本还觉得可以留她一条命,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
这种人,还是直接弄死的好!
可娘亲不走,这怎么是好!
“娘亲,您就回去看看外祖母嘛!娘亲难道不觉得,二舅舅他们那日走得有些过于匆忙了吗?”
沈氏抚着女儿鬓发的手一顿,眉心拧了三分,那日她一心都扑在了别处,当真没有深思二哥他们突然离去。
安秀锦是真不想将那信函给娘亲,毕竟娘亲如今已然被爹爹伤了心,若是再看了信函,娘亲岂不是优思更重!
可眼下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拿出信函。
“娘亲,今日那边的母女来的时候,桃桃不是避去了东厢房吗!我在东厢房无聊,便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发现了这个!”
沈氏接过信,随着看完上面的内容,她本就不怎么红润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嘴角微翕,哆哆嗦嗦地喃语道:“女儿不孝啊……”
安秀锦见自家身子的颤抖着,一双杏眸,泪光闪闪,心中不免难受,可却还是狠了狠心吗。
“娘亲,你明日一早便回去看看祖母吧!祖母现在一定很想看见娘亲!”
至于那些不吉利的话,她是绝口不提。
有了这封信,劝说沈氏回武定自是不成问题。
但安秀锦没想到的是,沈氏还要将她一起带回去,并命人开始着手收拾她的行李。
安秀锦也是头疼!
她怎么能走!
她走了,谁来收拾秋霜玉?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转而定下了心神。
“娘亲,你……我们明日早晨什么时候走?是否要提前与祖母说一声?”
经她这么一说,沈氏眼眸一压。
以前她回娘家,皆是因为与安正勋闹矛盾。
哭得是声势浩大,又大张旗鼓命人去套马车,就等着旁人听到动静来留住她!
一开始,继婆母和大嫂嫂还派人来拦住她,可是后来次数多了,也就无人在意了!
左右她住几天,就又回来了!
可这次不同,这次是娘亲病了!
又恰好她从绿绮轩刚闹腾了一番回来!
不知情的人,免不了又要多想一番!
到时候,只怕不知情的人,又要说她在作妖!
她为何要替那种人背不是。
明日她想早一点回去,到时也不知继婆母起没起身。
如此一想,沈氏戳了一下安秀锦的额头,嗔了一句,“你个小精灵鬼!”
安秀锦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离开了!
沈氏坐在妆奁前,理了理头发,扶了扶发髻上有些歪斜的嵌红宝石雀衔珠金步摇,而后披了大氅,准备去望宜院。
曹妈妈提了灯,想跟着一起去,但沈氏却想独自一人走走。
虽然她表现得平静淡然,可是心里的痛与烦,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在沈氏的坚持下,曹妈妈等人留下收拾行囊,她则是独自一人提灯走了出去……
一弯残月挂于空中,冷如霜雪的光洒了一地。
夜风薄凉瑟瑟,又已夜幕沉沉,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仆妇和婢子们,此刻大多都围在炉子旁边或闲聊,或打盹,院子里自是一个人都没有。
冬天的夜,总是幽沉森然得让人自心底生出一片凉意。
纵是沈氏身上穿着大氅,可还是觉得寒气透过厚重的大氅,透着毛孔钻进心底。
她拢了拢身上紫草色绣兰花的大氅,抬脚朝着竹园一旁的小路走去。
平日里她都是从竹园走到听音台,再穿过小花园去的望宜院。
但今夜实在寒气侵人骨髓,所以她打算从竹园一旁的小路直接穿过花房去望宜院。
因着走的是小路,便显得入目之处暗影重重,似是有鬼魅出没一般。
走了虚摸一炷香的时间,她走到一个风口,北风将她手中提着的灯笼给吹灭了!
沈氏索性就将灯笼放在了一旁,朝着望宜院的方向走去……
约摸三刻钟的时间,发髻凌乱的沈氏,步调踉跄地回到桐离院。
她面如梨花般煞白,眼神空洞而飘渺,颤抖如筛糠一般的样子,可把曹妈妈等人吓坏了!
一屋奴仆忙迎了上去,脱大氅的脱大氅,倒水的倒水,递手炉的递手炉。
但任凭曹妈妈等人如何询问,沈氏皆是不作答。
只惊惶的像被是猎人逼到了死角落的幼兽一般,又是恐慌又是无助!
曹妈妈没了主意,只得让人去请大夫,又命冬芮,“去绿绮轩请二爷过来!”
沈氏听到“二爷”两个字,这才似是有了反应。
这事确实要与二郎好好说说!
看看究竟该如何是好!
然后便像幼时受到惊吓一般,抱着曹妈妈,紧咬牙关,想要借此让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平复一些。
瞧着沈氏脸上残留着受惊后的恐惧神情,曹妈妈心中委实疑惑。
冬芮很快就去而复返,眸中带着愤怒的光,“曹妈妈,那边院子里的人,不给婢子开门!”
“混账!那浪蹄子竟敢这么放肆!”
冬芮看了一眼沈氏,压低了声音说道:“院子里的仆妇说是二爷交待的!”
沈氏愣怔片刻,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再去请二爷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