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怎么不去，昨儿不是明明说好了的，总不能是我被梦魇住了就不去了罢。”

傅抱月拿了根金钗在妆奁里乱划，从前几天就发现了，她从前宝贝得不行的玛瑙镯子还好端端地锁在匣子里头，没被房里手脚不干净的贼偷去吃酒赌钱。从时间上看，至多不超过她十四岁。

这根金钗还是她十二岁，满金钗之年时，老祖宗做主赏给她的。

傅抱月瞥了眼天色，外面寒风呼啸，开了春的地上仍积着一层薄雪。

她不由想起一事，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让她耿耿于怀。

思及此处，索性摘了刚戴上去的钗环，对着丫头扬了扬手。

“青雀，你去厨房问问，有没有热水？刚出了一身冷汗，身上黏黏腻腻的不爽快。”

青雀微张了嘴，一团稚气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姑娘，这……天还冷着呢，万一受了风寒，这可怎么办呢？”

傅抱月横了犹犹豫豫的丫头一眼，青雀想说什么，她门儿清得很。

无非就是以厨房刘婆子见风使舵的个性，她这个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时候是断然没有热水可使的。

不过，她要的就是刘婆子不给热水。

“叫你去你就去，难道还会生吞了你？无非就是说你几句。咱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往好听了说是主子，往差了说就是个通房姨娘生的下贱胚子，还不如她们这些在家里做了几代的家生子呢。”

傅抱月不等青雀再多推脱，连忙把她赶出了屋外，自己旋身坐在窗边，望着零星洒下的飞雪出神。那些年发生的往事在眼前幕幕划过。

十二岁那年，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开春时候，二姑娘失手打碎了傅老太爷生前最爱的一对天青釉净瓶，吓得匆忙跑了出去。

老太爷虽然仙去，傅老太爷明媒正娶的妻室，傅员外的生母，老祖宗李氏身子却还硬朗。打碎了老太爷的遗物，纵然是家里唯一的嫡女，那也是逃不脱一顿好打的。宋氏溺爱次女，硬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屎盆子扣在了她头上，只因为她当时在墙外想要摘枝梅花插在瓶子里养着。

她自幼失恃，也没人来管教，便成天和侍妾下人厮混，姑娘家的文静没学到半分，却把上房揭瓦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傅员外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因此宋氏一发话，众人竟都信了。

泼到身上这盆脏水，自个儿全然百口莫辩，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押去祠堂，在傅老太爷的灵位前足足跪了三天三夜。

待到起来时，腿脚几乎肿成了萝卜，青紫一片，此后更是落下了病根，每到阴雨天气腿脚就刺痛难忍。

天降一口黑锅，她是吃尽了苦头，那罪魁祸首却毫发无伤，每日更是衣着光鲜地在她面前招摇过市。每每想到此处，傅抱月就一股气塞在胸口里堵得慌。

而今重活一辈子，她要是还让宋氏把锅在她头上，她就从此“洗心革面”，给宋氏母女当牛做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