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聚首，自然是分外眼红。

傅抱月才刚过门槛，还没开口，就是一阵冷言冷语劈头盖脸往身上砸来，心里腾地就冒起一股邪火。好在她日后饱受磋磨，多了几分忍性，硬生生把这股气憋在胸口，不咸不淡地瞥向傅玉池：

“原来是‘二’姑娘，我还以为这里头进了什么小贼呢。”

傅抱月刻意在“二”字上拖长了声音，果真看见小她半个时辰的傅玉池脸色一变。

你就算再给我破衣烂衫，残羹剩饭，也不能颠倒阴阳，变了老天爷定下的长幼之序！

傅玉池掐紧了帕子，清秀脸颊微微扭曲，唬得身旁王嬷嬷又是拍背又是连声安慰：

“姑娘怕她什么，不过是长了半个时辰而已，须知嫡庶之别大过天，一个姨娘生的，怎么能比姑娘贵重？太太千娇万宠着养大的，平日里吃的用的，哪不是顶好的，和这种臭鱼烂虾里长大的人比，不值当。”

王嬷嬷说得这话有理有据，傅玉池瞥着额前垂下的金银花胜，身上的锦绣衣料，再瞧瞧对面那个长姐头上的斑驳的鎏银铜簪，手肘处磨得快透光的袖子，被傅抱月激起的不忿渐渐消退。

“王嬷嬷说得是，东西咱们也拿到了，这就走吧。”

眼看主仆二人就要扬长而去，傅抱月向右一跨，正好拦在傅玉池的必经之路上，两眼只盯在王嬷嬷怀里抱着的一对儿天青釉净瓶上。

那可是雨过天青的釉色！

当年前朝末帝书画双绝，见某日雨过云收，突发奇想命人造出一种天青瓷器，堪称极品。可惜末帝昏庸无道，天青瓷造出来后不过短短数年就亡了国，烧炼秘法就此失传，流散在外的，也不过只有百十来件罢了。

后世也不是无人想要仿造，可惜始终无法得其神韵，天青瓷就此成为绝唱。

老太爷平生有三好，一为茶，二为琴，三则为瓷。为了天青瓷，不知花了多少金银，经了多少风波，这才千辛万苦地弄回这一对净瓶，生前宝贝得不行，每天都要用手把玩几次。

上辈子不明不白就被扣了一口黑锅，这次可得把来龙去脉给问清楚了！

“王嬷嬷，你怀里的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我看着像是从老太爷屋里头拿的？老祖宗不是说过，老太爷的院子，一概不许人进出么，怎么你们今儿就进来了？”

傅玉池一噎，梗着脖子呛道：

“我进来就进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不是也进来了？”

傅玉池呛她，傅抱月也跟着呛了回来，心里却漫上一丝即将翻盘的喜悦来。

“我不过是在外面和小丫头扯几片叶子玩，听见里面有动静，担心遭了贼才进来看看。”话锋一转，“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敢和嫡亲的二姑娘比？比不了比不了，二姑娘敢随意进出老太爷院子里，我可不敢，二姑娘拿了老太爷的东西也没事人一样，我就更不敢了。”

“我擅闯老太爷的院子，是事出有因，事后我自会去领罚。倒是二妹妹，拿了老太爷的东西，恐怕轻飘飘地就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