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悠然起了个大早。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原本宫灯打算给她系一条丝巾遮丑,不过悠然觉得,要想伤口好得快,就得让它暴露在空气里尽情呼吸。
她没有系丝巾,连帷帽也没有带,素着小脸就出门了。
当然,她这个出门,仅仅是走出闺房门。
她在自个儿的悠碧院晃了一圈。
地方很大,连着院子,大概有五百多平。
小姐的闺房,会客厅,丫鬟的宿舍,小厨房,库房什么的,加起来有七八间屋子。
“壕,真壕。”悠然在心底感叹,心知这还只是一个小姐的院子,要是所有人都加起来,这永宁侯府不得跟个大公园似的?古人就是豪气!
司悠然贴身伺候的丫鬟只有宫灯一个,但院子里负责洒扫、茶水等得粗使丫鬟却有一堆,见悠然光着脸就出门了,不禁都愣住了。
愣了片刻又都赶紧低下头,不敢和她目光相碰。
“看来她们还没有习惯我脸上的斑点。”悠然自嘲地说。
宫灯道:“也不是,她们奇怪是因为小姐本来就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必定带了帷帽。”
悠然走了一圈,有点累了,就叫人在院子的一棵松树下支了张桌子,送来茶水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看风景。
正是初春春寒料峭之时,阳光明媚却还透着丝丝凉意。
她坐了会儿,宫灯就上来劝,“小姐,外头有风,不如我扶你到屋内坐?”
她眯着眸子,嘴巴里塞着一块栗粉糕,脸上无数的小雀斑在阳光下似有了生命,嘴角是满足的、快乐的笑容。
“没关系,这点风有什么要紧,我再坐一会儿。”
宫灯不敢违抗。
不过悠然也没能坐多久,因为很快,她的继母方氏就带着司意然来探病了。
随行的丫鬟还捧着文房四宝。
是了,昨天她跟方氏提过,后来被其他话题岔开了,没想到方氏还记得,一大早就给送过来了。
效率真高。
方氏到今日,才觉得自己和司悠然之间像一般人家的继母和继女。
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睦睦,客客气气。
死过一回,真是脱胎换骨了。
嘘寒问暖一番,方氏就先回去了,留下司意然陪悠然说话。
其实是监视。
这是方氏给司意然的任务,虽然司悠然说自己想通了,但是万一,万一她忽然又拧巴了呢?
方氏悬着的一颗心始终不敢彻底放下来。
司意然今年才十三岁,搁现代就是一四五年级的小学生。
悠然一个三十二岁的老阿姨跟她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
况且,司意然的目的也很明显。
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心思。
悠然和她吃了会儿点心,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去书房了。
之前晃悠的时候,她特地查看过书房。
书房大约三十平方米,书架、书桌、椅子等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收藏的书籍也五花八门,从大学、中庸、诗经这种到民间小说、朝代野史等,应有尽有。
悠然琢磨,大约永宁侯也知道女儿外表不咋的,所以只能一个劲儿地增加她的内涵。
只是这些书瞧着都很新,想来司悠然也不常来。
宫灯磨好墨,把毛笔递给悠然。
悠然咬着笔头回忆片刻,笔下如有神。
宫灯在旁边服侍,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却不敢出声打扰。
司意然最怕读书,悠然进书房的时候她就不想进来,可是想起母亲的嘱托,她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百无聊赖地在书架间晃了一圈,她晃到了悠然身旁。
悠然还在奋笔疾书。
司意然“咦”了一声,“二姐姐,你写的这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儿都不认识?是梵文吗?”
悠然搁下笔,净了手,伸展四肢,“不是,是英文。”
“英文?英文是什么文?”司意然呆呆地问。
悠然一本正经,“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在地府游荡的时候偶然看到的一本书,有个老婆婆告诉我这种文字叫英文,只要参透这上面所写的内容,我这一生都将幸福美满。我现在不过是凭着记忆将书里的内容默写出来呢。”
地府,游荡。
司意然到底是小孩子,汗毛立刻倒竖了起来。
宫灯是忠仆,对悠然的话深信不疑,好奇地问,“小姐,地府是什么样子的?”
“地府啊,很黑很黑,没有白天,没有光明。来往全是鬼,都保持着死时候的样子,有的没有头,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脸上全是血……忘川河水波涛汹涌,黄泉路边开满火红的彼岸花……”
“啊,二姐姐你别说了,太可怕了!”司意然捂着耳朵一烟溜地跑出了书房。
悠然哈哈大笑。
她写的当然不是什么黄泉书,而是她在现代搜集来的有关护肤、化妆的资料。
时间越长,忘记得越多。
她也不知道会在古代待多久,可能是十天八天,也可能是十年八年,更有甚者是一辈子。
所以,她要在记忆鲜明的时候,把这些宝贵的资料都默写下来。
更何况,她脸上的斑点能不能祛除掉,也全靠这些资料啊。
休息了一小会儿,她又继续默写。
外头一个小丫鬟跑进来汇报,“小姐,柳妈妈来了。”
柳妈妈?哪个柳妈妈?
寻思间,一个穿深蓝色褂子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长脸女人进来了。
“二小姐。”柳妈妈福了福身子,不等悠然开口,便立直了身子,肆意地上下打量她。
悠然初来乍到,但也知道做奴才的是不能这么打量主子的。
这个柳妈妈来者不善,也不知道仗的谁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