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自称豹爷的杀猪汉包耀祖抹了把泪，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谈起彦儿的事。

包耀祖少时读过几年私塾，也曾想过一日看尽长安花，谁想到突然发了洪水，爹娘都冲没了，失去了依靠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志向呢？

好在村里的一个杀猪汉无儿无女，收留了他，他才能活下来。才十三岁的他，瘦瘦弱弱的，却要学着对付比他大几倍的猪，刚开始猪嗷嗷叫，他便吓得哇哇叫，后来干多了，杀猪刀下去那称得上利落干脆。

村里有个姑娘长得美，每次她来，包耀祖都给她多几两肉，想着自己一个杀猪汉也配不上人家，默默对她好，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就好了。

这一看，就是看了十年。

第十年的雪刚融化，门前的槐树就开始抽绿芽了，包耀祖把新宰的肥猪弄上案板，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她。

姑娘盯着包耀祖，盯着盯着竟哭了出来，越哭是越伤心。

包耀祖吓得惊慌失措：“阿雨姑娘你怎么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阿雨拖着哭腔：“我问你，我美吗？”

“美，美啊，我觉得整条村子最美就你了。”包耀祖一脸认真。

阿雨继续哭：“那你怎么还不来我家提亲，我都买你家猪肉十年了，都熬成老姑娘了，要不是我娘疼我百般阻挠，我爹早就把我嫁出去了。”

后来，包耀祖就娶了村里最好看的姑娘阿雨，日子虽不富裕可也过得和和美美，不久后阿雨就生了对双胞胎儿子，隔了两年又添了个女儿。大胖小子固然好，可包耀祖最疼爱的还是乖巧伶俐的女儿。

女儿彦儿长得像阿雨，小小人儿，软软糯糯的，才四岁就懂得端茶给娘亲喝，给爹爹捶背。

彦儿再长大些，便学了刺绣，那手巧得啊，连年轻时做绣娘的王夫人都夸不绝口，整天都想让阿雨答应把彦儿嫁给她做孙媳。

一个杀猪汉，按道理儿子都不舍得供他读私塾的，可包耀祖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让彦儿跟着哥哥们一起读了书。

可包耀祖没想到彦儿第一次给自己留信，上面写的竟是她的遗言。

那日，包耀祖和娘子阿雨刚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住村尾的老赵头着急地跑来，说：杀猪的，出大事了，你家姑娘漂在觅秋河上了，快去看看吧，刚捞起来，不知道还行不行了。

包耀祖赶到村尾的时候，才十八岁的彦儿已咽了气。明明早上还笑着让爹娘添衣的闺女，黄昏时怎么就成一具冰冷尸体了呢？

两个儿子包晋才、包晋宝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晌午时便看不到彦儿了，他们没曾想妹妹会出这种事，看到彦儿尸体时都跪了下来，晋宝恸哭道：“其实事情早就不对劲了，彦儿留了封信，可我们看到是写给爹的就没多留意，好端端的怎么会留信呢，都怪我，都怪哥哥啊。”

写着爹爹亲启四个字的一封信，那是彦儿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