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知道少年人脸皮子薄，也不逗他了，而是换了一脸正色对张四毛道：“既然决定了要读书，四毛这名字还是改一改吧，有些不雅，日后若是入仕无端被人取笑。”

“娘……”说到这个问题，张四毛看向母亲。

名字乃父母所赐，要改他不知道母亲的意思。

胡氏可没对张四毛的名字有什么留恋，直接道：“长者为尊，四毛，你就听你奶奶的。”

然后又对赵嬷嬷说道：“乡野村妇，也没什么见识，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贱名好养活，如今四毛既然有了造化，当然要换个名字。赵老夫人，您看，他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胡氏把取名权交给了赵嬷嬷，就冲赵嬷嬷投注在张四毛身上的钱财，都应该把名字交给赵嬷嬷来取。

赵嬷嬷其实自身也是不识字的，她只觉得张四毛的名字在日后不太妥当，但是真交给她取，她还真取不得什么好名。

“老婆子我可取不来，既然他日后要上学，就等上了学让有学问的人给他取一个吧。”赵嬷嬷笑道。

如此，也不会僭越了胡氏这个当娘的。

胡氏母子二人推脱了几次，也就认下了这个决定。

赵嬷嬷不便在宋家村久留，游岚那边还等着她伺候呢，因此，只待了一晚上，她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除了资助给张四毛的布料和银子，她还又买了一套笔墨纸砚送给了张四毛。

读书，总归是绕不过这些东西的。

虽然她衬着张四毛的身份只买了最普通的，但是还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通过种种行动，让胡氏彻底相信了真的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到了他们家。

再三嘱咐张四毛好好读书并且不要提起自己的事情，赵嬷嬷就带着对文宁宣和张四毛母子的不舍离开了。

赵嬷嬷离开后，胡氏就着手准备张四毛的入学事宜。

镇上的私塾虽然随时都收学生，但是没有一点基础进去，很难跟上夫子的学习进度，再加上只要尽力私塾，每个月都有一笔不小的银子要花。

胡氏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并不会因为一下子多了赵嬷嬷给的多许钱财就得意忘形花钱大手大脚。

她听说读书是个无底洞，需要很多的银钱，赵嬷嬷给她的虽然多，可她不肯定是否够，也不肯定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赵嬷嬷还会不会给，更是仔细打算，多一点都不肯花。

知道文宁宣在教张四毛习字，她索性让张四毛先跟随文宁宣学习基础，等学得一些基础，再好送去私塾。

不过虽然让文宁宣教自己儿子习字，但是胡氏也不是一味占人便宜的人。

手中有了银子，胡氏虽然精打细算却不吝啬，舍得给家里改善下伙食，尤其是儿子要读书，跟更吃好点。

而只要张四毛有的，都不会缺了文宁宣的那一份。

文宁宣倒是想要推拒，却被胡氏和张四毛以束脩的名义打发了，让他无法拒绝，只能更加用心地教导张四毛。

跟随文宁宣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张四毛也正式有了一个新名字。

张思茂，和他原本的名字很相似，但是水平明显不是一个水平。

这名字，是文宁宣给他取的，无论是张四毛和是胡氏，都很满意这个名字。

张四毛，日后就是张思茂了，对这个读书的机会十分珍惜，教导他文宁宣可谓十分省心。

出乎人意料的是，张思茂读书的天赋竟然不差，文宁宣教过的东西，他总能轻易的理解学会，倒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是童子试的时间，而这个时候，文宁宣的户籍问题也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解决。

之所以说是暂时的解决而不是彻底解决，是因为他的户籍并没有彻底变更过来，而是忠勇侯府那边递来了话，文宁宣可以以宋家村学子的身份参考。

一个童子试，这点话语权，忠勇侯府还是有的，毕竟童生并不算正式的功名。

得到这个好消息，文宁宣内心又是欢喜，又是悲凉。

欢喜的是如此看来，忠勇侯府那边并没有完全忘记他。

母亲……还记得他今年要参加童子试，不然不会刻意让人打招呼让他参考。

悲凉的是，如此一来，他和忠勇侯府的关系，基本算是彻底断绝了。

从此之后，他是宋家村的人了，他是宋氏之子，只待圣上审批方煜成为忠勇侯府世子的文书下来，他们两人的身份就要彻底互换回来了。

里正知道文宁宣能以宋家村人的身份参加童子试喜不自胜，得到消息后就包揽了他一切考试相关的庶务，势必要给文宁宣一个最舒适的应试环境，让文宁宣能以最好的状态下场考试，争取给宋家村出一个童生。

临近考试的这几天，文宁宣家附近连只鸟都被赶了个清净，生怕影响了他温书，村人更是过路都不敢过。

兄弟的关键时刻，张思茂也没敢来打扰，就是他想来看一看文宁宣，都被胡氏都否了，怕儿子闹腾的性子影响了文宁宣的发挥。

看到整个村子如临大敌的样子，文宁宣十分不适应，但是又有些感动，这些村民，平日里会为了蝇头微利打得眼红耳赤，但是这会却团结的很，全因为只要他有了功能，就能惠及整个村子。

关乎整个村子利益的事情，每个人都尽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文宁宣也不负众望，童子试对他完全没任何压力，轻易就摘得了县案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了，只等下一次乡试过了秀才功名就没跑了。

对于这个结果，文宁宣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以他自小的授业恩师水平，这个成绩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宋家村就不一样了。

里正自己掏钱，宋家村整整敲锣打鼓热闹了三天，恨不得宣告全天下他们宋家村出了一个童子试的案首。

童子试的县案首，几乎铁定的秀才，这个消息让宋家村人这些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连走路都带着风。

旁的村子的人一个个酸的不行，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了宋家村呢，要知道，宋家村已经连续数十年在周围的各村子排名中垫底了，根源就在这里。

宋家村，几十年了，连个童生都没出过。

这一下子当了老大，各村子能不酸吗？

童子试完了，大家也敢来瞻仰未来的秀才公了，不时会有人找文宁宣絮叨各个村子的反应，一个个都仿佛化身了说书人，端是将各村子的表现叙说的是活灵活现。

文宁宣童子试的时候没怕过，但是现在却是真的怕了这群热情的村民了。

出身侯府的他，见得人大多比较含蓄，何时见过这样热情的普通村众。

没两天，他就借口要温书准备下一场的乡试闭门谢客了。

宋家村的人依旧意犹未尽，但是也不敢得罪未来的秀才公，只能作罢。

虽然不再登门拜访了，但是村里的人还是喜欢带着孩子来文宁宣家跟前晃悠，好给孩子沾些未来秀才老爷的文气。

这么做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了，不少跟前村子的人都争相效仿，倒是让文宁宣哭笑不得，不过既然他们没打扰到他，他就索性随他们去了，自己安定心神继续读书。

“娘，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见到游岚脸上不加分毫掩饰的喜色，方煜好奇地问。

他回来忠勇侯府不短一段时间了，对他娘也有些了解，平日里可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今日表现的这般明显，定然是有大喜事，方煜很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喜事让娘这样开心。

“煜儿来了，是有喜事。”游岚眉眼都带着七分的笑意。

“宁宣在童子试中得了县案首呢。”

她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亲子。

方煜了然，他一脸的佩服，“难怪娘今日这么高兴，宁宣真厉害。”

游岚会高兴于文宁宣得县案首的事情，方煜一点都不意外。

这些日子，游岚从不在他面前掩饰受到文宁宣那边的消息，对母亲的做法，方煜已经从最初的有一些小嫉妒，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了。

这一切都离不开游岚这些日子以来的教导，方煜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并不再纠结于自己不如文宁宣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母亲才让他更加心生亲近不是吗？

之前他还误会母亲将文宁宣弃之如蔽履，每每想起，他都觉得羞惭不已。

当然，真正让方煜坦然接受这件事的，是游岚对他的态度。

他知道，无论是文宁宣也好，还是他也好，母亲都爱，他们都是母亲心爱的孩子，母亲对他们的爱分量是一样的。

“宁宣确实自小就是聪颖，又师从皆名师，得到县案首也在情理之中。”游岚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淡了些，但是眉眼间依旧还是藏不住的笑意。

没有哪个母亲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出息的，儿子取得了成绩，做母亲的当然高兴了。

游岚也没忽略方煜，“煜儿，你最近的功课也不错，等开蒙完，娘允许你腾出一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笑眯眯的许诺。

方煜的眼睛顿时亮了，心中的一点小酸涩马上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什么能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