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医生傅泉只穿着普通白大褂，戴了个普通医用口罩和帽子，看见他们两跟外星人似的进来，吓了一大跳，等到看清楚是科室马主任和戴云阳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我说马主任，你们这演的哪一出啊？咋穿成这样子？”

“以防万一，嘿嘿，以防万一。”

马峰干笑着，来到蔡丽雅的床边准备手术。蔡丽雅因为插管用了镇定剂，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戴云阳准备手术用具和药物，马峰调解静脉泵加深镇静和镇痛，尽可能减少病患的刺激和呛咳等反应。

戴云阳用3%的碘酊及70%的酒精消毒病人颈部正中及周围皮肤，铺无菌洞巾，然后将病人的肩下垫高，头后仰，使气管向前突出，固定住头部，使头部保持中线位。

然后，他望向马峰：“好了吗？我拔管了？”

“等等！”

马峰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术刀倒转过来递给了他：“主刀还是你来吧，戴着这一身行头，我连刀怎么切都不知道了，戴着防护面具根本看不清楚，又隔着三层手套，我手下力道拿捏不准，万一弄不好切入过深，刺伤气管后壁或者食管前壁，那就惨了。所以，还是你上，我做助手。”

戴云阳知道这种事情马峰是不会客气的，他这么说就是真的有这种担心，于是便接过了他手里的手术刀。两人换了位置。

马峰很快拔了口腔插管。戴云阳持手术刀，平稳地下刀，从甲状软骨下缘至胸骨上窝处，沿颈前正中线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用止血钳沿白线上下向深部分离两侧颈前肌。

马峰马上用拉钩将分离的肌肉牵向两侧，显露气管前壁、甲状腺峡部及甲状腺下静脉丛。

戴云阳接着用弯刀在气管环下方刀刃向下刺入气管，将刀柄立起，刀刃转向上，用刀尖挑开二、三气管环。非常沉稳快捷，没有半点犹豫。

马峰动作也很快，他立即用气管撑开器伸入并撑开气管切口。戴云阳插入气管套管外管，取出管芯，放入内管。

马峰正要将气管套管固定，就在这时，忽然几个人快步进来了，戴云阳扭头一看，正是主任陈光希，满脸阴沉，后面跟着护士长熊胜男。两人都只穿了白大褂，甚至都没戴口罩，圆帽。

陈光希来到床边，瞧着两人，阴沉着脸说道：“你们这是搞什么？为什么要穿三级防护？”

马峰没想到陈光希会赶来，而且会质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戴云阳见他还掌控着气管套管没动，赶紧接手：“我来吧。”

他从马峰手里接过，用带子将气管套管系在颈部。他的切口非常精准，不需要补充缝合。

接上呼吸机之后，观察呼吸机工作正常，他这才用剪刀剪开一块纱布垫入伤口和套管之间，再用一块单层的无菌湿纱布盖在气管套管口外。

与此同时，马峰对陈光希说：“这事不怪小戴，是我让他去要三级防护的。我担心病人有非典，没办法，我都六十岁的人了，年纪大，抵抗力低，若真是非典，你们年轻人没问题，我这老家伙是肯定扛不住的，我还是怕死。没办法。”

戴云阳很感激地望向马峰，马峰朝他眨眨眼，他是倚老卖老，急诊中心他的年纪最大，而且快退休了，也不怕得罪主任，再说了，他相信陈光希不会真的对他如何。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因此自己全部揽了下来。

陈光希脸色稍稍缓和，说道：“新闻都说了，这次国家卫建委的专家组来武汉调查华南海鲜城不明肺炎，已经明确排除非典的可能，这一点已经肯定了，至于具体病原体，正在筛查。既然不是非典，就不用担心，估计只是某种普通流感病毒肺炎而已。——马主任，我不是责备你们乱用三级防护，这值不了几个钱，我是担心被病人或者家属看见了，会慌乱，一旦传出去，影响不好，我很难办啊。”

“我理解，陈主任，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们在说话，戴云阳却在担心。

他不是担心病人，而是担心床边的陈光希和熊胜男。

如果病人蔡丽雅的确患了非典，或者类似的呼吸道传染病，那站在床边的陈光希和护士长熊胜男就跑不掉，因为气管切开会造成飞沫及呼出气的气溶胶。这些飞沫及气溶胶可以向外播散到将近一米的距离，完全覆盖床边的人，因此，床边的陈光希和熊胜男已经处于高浓度病毒覆盖范围，而他们两甚至都没有戴口罩。

刚才戴云阳都来不及阻止，他们已经到了床边，而且，蔡丽雅有没有患上非典还未可知，自己完全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的准备而已。因此就算想提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光希扫了戴云阳一眼，说道：“以后动用三级防护，毕竟经过我同意”

“知道了，主任。”

戴云阳平静地说道。

熊胜男歉意地望了一眼戴云阳，她刚才去跟陈光希说戴云阳拿走两套三级防护装备的事情，原本以为没啥的，没想到陈光希这么大阵仗，直接跑来教训戴云阳，幸亏马峰仗义，把这件事扛下来了，不然戴云阳可要倒霉的。这件事熊胜男觉得是自己的错似的，所以对戴云阳有些歉意。

戴云阳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熊胜男走了之后，戴云阳才对马峰说道：“多谢你，马主任，你听我背黑锅。”

“也谈不上，就算你不说，其实我也有这想法，前两天我也看到那转发的微信了，上面的病毒检测结果不可能是假的，就算不一定是sars，也绝对不简单，不然国家卫建委不会派专家组来武汉的。——海鲜城不明肺炎的病人现在都是隔离治疗，如果真的没有人传人，干嘛要隔离？唉，你说得对，以防万一，不然中招了才来后悔，那可就晚了。因此，就算重新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三级防护，挨骂有什么，总比丢了性命强！”

听马峰这么说，戴云阳有一种知遇之感。看来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警惕，马峰他们也有，或许是医生的一种第六感，能从细小的迹象嗅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