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息声,整理衣冠依次上前,入仙师堂行礼如仪!”
仙师堂前侍奉的剑侍厉声大呵,随即便道出此次天剑试炼之首。
“风青云何在?”
风青云听言,怡然从人群中走出。
众人哗然。
“他就是试炼榜首?剑道大会十二战全胜!千年以来第一人?”
“何止!十二战,他只出了十二剑!”
“一剑一战?这不可能,那李家二公子,虽无其兄谪仙之姿,却向来不弱于人,怎会一剑便败?”
“恐怕他是趁李二公子施礼之时偷袭,才一剑而胜!”
“那二试时,他的天生剑心又怎么说?”
“息声!”
老剑侍不由大喝,转过脸来,却又和蔼地对风青云点了点头。
见门前剑侍点头,风青云才缓缓上前,还以剑礼:“风某在!”
天剑宗乃天下第一剑修宗门,入天剑宗,须经三试——初试体魄、二试天资,终试剑道。
且常举十年一试,天下世家贵胄、寒门子弟,凡有剑修之意者皆聚于此。
几万人试炼,三试之后,仅留百人。百人中异于常人者,由天剑宗众长老挑出,是为内门弟子。
这一届百人入宗,仅二十三人入得内门。
试炼榜首?十二战十二胜?一战一剑?
众人议论纷纷时,风青云却早已神游天外。
他本是三万年前的青云剑主,一场大战毁道殒身,不成想竟是于三万年后,在这流浪儿身上觉醒了前世记忆。
上一世,他修行太快导致根基不稳,各境界都留有瑕疵,最终才身死敌手。
这一世,他要稳扎稳打,将每一个境界都演化至极境,碾压世间一切敌!
正当风青云出神之际,仙师堂紧闭的大门无风自开。
内门二十三人,已依位次陈列完毕。风青云位列榜首,自当先入仙师堂。
仙师堂内空旷无比,除仙师七十二像之外,别无他物。
天上剑仙何止三千,可是能受天下剑修祭拜的只有七十二!
七十二仙师像,由远处观之,宝相外宣,神魔难近。风青云望着这些剑道后生,不由心生慰藉。
“吾道不孤!”
往近处去,还未细看,便已感知到七十二道剑意。它们将风青云团团围住,却没有伤他丝毫。
七十二道剑意各有不同。其中一道与他尤为亲近,诸剑意遇天生剑心,如此却也无怪。
可惜这些人物,风青云从未听闻。三万年时光匆匆,不知多少故事从容过。
风青云虽不识诸像,却也道了一句。
“三万年剑道沧桑,诸位道友辛苦了”。
及至细观最后一像,心是又惊又喜,平时按剑不动的左手,竟有所松动。
“怎么会是小海?他竟没有死?”
小海?厉山海!!
他最疼爱最年幼的小徒弟——厉山海!
相隔三万年,还可感应到故人气息,这一趟天剑宗倒是没有白来。风青云古井无波的内心,有了一丝丝动容,也有了万分困惑!
因为,他分明记得“小海”已死!一个早已死去之人,怎会……
风青云看不清,也琢磨不透。此时的他,修为尚浅,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只要小海未死,终有一天,师徒二人会再度重逢。到时,一切困惑自然烟消云散。
而且这一天,注定不会太远的!
按了按腰间的长剑,风青云扭头便要出仙师堂去。
天剑宗十二位护剑长老,正守在堂内,见榜首离去,一独眼老叟如是怒道:
“众弟子皆行跪拜礼,风青云你为何不拜?”
“我为何要拜?”
风青云行于天地之间,还从未跪拜过任何生灵。他不理解为何要跪要拜。
独眼老叟目光似剑,宛如实质,直逼得堂内弟子瑟瑟发抖,不敢与之对视。
“不跪不拜,便是不敬,便是无礼!我天剑宗,容不得无礼之徒,容不得对仙师不敬之人!”
其余十一位长老虽觉不妥,却未吭声。杀一杀这榜首的傲气,也是极好的。
“我这一拜,无人可受!”
前一世,风青云贵为行止境大剑仙,纵是人皇见了也得礼让三分,向来只有生灵拜他,从未有人敢让他行跪拜之礼;
这一世,他修为尚浅,实力低微,但天生剑心不改,怎会俯首于人?
更何况,这七十二仙师,及天剑宗众人,真要论起辈分来,还得称他一句祖师爷。
于情于礼,只有徒弟拜师父,哪有师父跪徒弟的?
即使风青云肯拜,怕是天地也难容这荒谬之事!
“今日你拜还是不拜?”
独眼老叟,已是怒极,不愿多言,只要风青云一个交代。
风青云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他们的祖师爷吧?
只能摇头,不违本心。
“好!好!好!”
独眼老叟运起单掌,往地上一拍,虚空一震。
内门弟子尽皆拜伏于地,唯有风青云身形微曲,终究未倒。
这少年竟能抗下这一掌之威!独眼老叟惊诧万分。
这一掌拍地,通幽剑修都得俯首,那少年明明未至修身第三境,为何还能不倒?
不愧是天生剑心,倒有几分可傲之处!不过,也只几分罢了!
又加了两分力道,再出一掌。
这一掌,莫说是这些散华通幽的小儿,便是宗内修行日久的洗髓弟子,恐怕也难以承受。
风青云果然坚持不住,终究还是低下身来。但细看去,那双膝好似铜柱,丝毫不肯倒下。
老叟失了耐心,掌心再压,地面顿时向下陷了半寸,堂内弟子尽皆五体投地。
然而地陷半寸,亦不可稍变其心!
他一掌抵地,一手将长剑立于前,使其身形佝偻却可倚剑不倒!
再一再二,怎可再三?老叟拂袖,将其余弟子尽数轰出,门窗紧闭,仅留风青云一人于堂内。
他只道风青云不愿在众人跟前俯首。屏开众人,自以为给足了风青云颜面。
“堂内再无他人,你向七十二仙师行礼,此事便再不追究!”
宗师威压大开,风青云连嘴都不能轻易张开。显然,老叟不愿给他说话的机会,拜与不拜,全看行动。
“不…不拜……”
老叟不再虚空拍地,只是缓缓朝风青云走来。
“你为何如此执拗!我孟北槐修行近千年,还从未遇到过你这般后生小子!”
孟北槐也不墨迹,伸手便按在风青云肩上。气力一分分地加,他倒是想看看这后生能撑到几时。
长剑入地三寸有余,风青云全身气力散尽,终于左腿一软,重重砸到了地上。
“轰”
密云之中一道紫极神雷无由而出,直中天剑宗问道山。一时间地动山摇,好似神山将崩、天石欲碎。
仙师堂如有灵性,瞬间凝成一道剑阵,阵呈灵龟之相。灵龟背甲始一凝成,便寸寸皲裂,只留下一道紫电痕迹。
“仙师堂被雷劈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风青云不敬仙师,遭雷劈了?”
“是了是了,似他这般狂妄,怎能不惹天怒!”
仙师堂中,那一道神雷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孟北槐身上。
孟北槐为护己身,跌了个踉跄!
待他将气力卸尽、缓过劲来,竟如同着魔一般,抬手便要往风青云天灵盖拍去。
这一掌用足了力道,孟北槐已是怒气攻心,失去了第八境宗师应有的心境。
大掌精芒毕露,犹如神魔指掌,遮天蔽日从天而降。掌风如刀,割得衣衫猎猎作响,威压之下破空声阵阵,好似雷霆炸裂。
风青云不是没有脱身之法,只是他不信!
他不信这仙师像前,厉山海胆敢看着这些徒子徒孙欺师灭祖,还听之任之、不显圣相救!
“咔嚓”
大掌离风青云半尺之时,七十二像从首至足,同时崩开一道裂纹。裂隙之中,透出道道寒光!
上古之时缔结的无形羁绊,天地日月实所共鉴,莫说三万载,便是亿兆年华也不可轻易变更!
出掌之人,一心要将半跪者格杀;
其余长老心境未堕,一见仙师像有异,也是大惊失色。
修行者可寿比千秋树,但此情形莫说是平生未见,便是在古籍文书之上也从未见过。
大掌距风青云一寸之时,十余丈高的神像震动不已、摇摇欲坠,发出的声响犹如魑魅之哭,哀鸣幽泣。
在场之人,被此神魔幽咽之音感触,无不悲从心来,忆起往昔悲情过往。
天剑宗众长老中,以大长老孟南柯剑道造诣最高。
刹那之间,他便于回忆之中醒转,见仙师像异变丛生,哪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