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小子运气真好啊！”

看守所的提审室里，老警察一边说着，一边在释放证上签字，交给看守所的警察。

拘留才三天，邹明变得灰头土脸，嘴角上新添了一道伤痕，看到经侦的警察邹明急忙问：“你们查清楚了？”

“基本查清！”老警察说，“你运气不错呢，案件基本理清，是陆青云和莫芳两个人搞鬼，你们公司租用的商厦，有个保洁阿姨，叫陈桂芬的，认识么？”

邹明想了想：“好像认识！”

——他想说认识，这位保洁阿姨每天帮他泡茶，免得和公司的员工挤着抢开水。但商厦负责他们公司的保洁阿姨叫什么，他从来没问过。也正是这位保洁阿姨让他查监控，找到公司家具电脑的去向，然后又发动姐妹们帮他找到了法人代表证，也许她就叫陈桂芬？他无法确定保洁阿姨的名字，就只能说好像。

“陈桂芬说你是好人，一向老实本分懂礼貌，所以她向商厦请了假，然后跑去你们公司那个女老板家住的小区去找，莫芳骑的电动车上有小区的出入证，被她记住了。结果第一天就找到了莫芳，当时就报警。巡警把莫芳交给我们，她都说了。”

“那陆青云呢，钱呢，追回来没有？”

“早就跑了，已经上网追逃，钱还没办法。”老警察看看他说：“你现在属于监视居住，要保持手机畅通，随叫随到。如果需要离开本市，必须提前向我们申请！”

邹明郁闷：“还监视居住？”

看着邹明不服气的样子，年轻警察说：“那些贷款文件担保书都是你签字的，怎么说也有责任。如果我们不负责，直接把你定为被告人就行，你签的字，画的押，拘留转监视居住，还不知足啊？”

老警察说：“年轻人啊，就是缺乏社会经验。你以为公司法人是那么好当的？要负全面责任的。”

年轻警察说：“这些年，我们破获不少诈骗集团用捡来，偷来的身份证注册公司搞诈骗，银行对法人身份查核很严。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当法人。”

邹明苦笑，在看守所这几天，同牢房的犯人已经给他科普了这方面的法律知识，懊悔是懊悔，但自己确实有错在先。本来对陆青云他们的房产证什么的就有疑惑，银行还特地让他签了不可撤销的担保书，就这，他也被这个coo的头衔冲昏了头，觉得距离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有一步之遥了，以他的本事，自己完全有能力改变达诚教育的现状，让公司发展起来。所以给什么文件都签。

老警察看看同事：“自己回去看看刑法，监视居住的规定，随传随到啊！”

邹明答应，年轻警察从档案袋里取出他的手机，充电宝和现金，被关前交给看守所代为保管的钥匙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守所那边也拿来扣押的皮带，鞋带，现金和银行卡。看到已经没电的手机，邹明看了一眼老警察，警察说：

“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都取证了，不过我们这几天忙着办案，没时间给你手机充电，你现在自己想办法吧。”

邹明已经恢复自由，自然不想和警察在细节上计较：“那我可以走了？”

老警察笑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们也回市区，可以捎你一段！”

“那太好了，谢谢！”邹明脱口而出，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两位警察抿嘴笑，不再理他，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他给手机接上充电宝，然后慢慢的研究公交站牌上的线路，弄明白没有直达琅西的线路只能转车的时候，有些懊悔拒绝刚刚的邀请。但是，回家就要面对房东、面对房租。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看守所里三天倒是免费吃住，省了不少钱，可手头的钱给了房东，自己就没钱吃饭了。

公交车上空调开得很足，猛一上车冷得直哆嗦，看着手机有了点电就开机，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一样的未读信息。

阿双说你今天上班没带电脑，今天晚上还过来么？傍晚发来的信息是我下班了，买了鲈鱼红烧，你爱吃吧？随后是你怎么还没下班？今晚不来了么？

公司的维权群里是99+的未读信息，点开看看，同事们在传他和莫芳被抓的消息，主管在群里宣布说，劳动监察大队反馈说联系不上陆青云，因为邹明和莫芳被抓，他们的案件已经移交给公安经侦处理以及众人的议论。

阿兰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是“你在么”三个字。

短信也到了，显示这些天里十几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是房东的，其他的来电都不在通讯录中。

手机嘟嘟两声，显出电量不足的提示，充电宝也很久没补充了，应该是不足以给手机充电。为了保护手机电池，他关闭了手机。

南湖站到了，他下了车，午前灿烂的阳光下，城中村的街道上和以往一样熙熙攘攘，骑车进出的打工一族，警惕城管的路边摊小贩，卖猪肉青菜的大爷大娘。

他决定回出租屋，付房租，然后上五八同城看看有没有日结的临时工。以前快递公司雇人装车卸车，每小时给20元，在新工作还没有找到之前，这也是个办法。

不然，就打开花呗。

邹明的梦想，就是在这座城市里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然后找个安安分分的姑娘结婚。但一万多一米的房子价格，他将来只能按揭买房。传说花呗会影响征信，所以，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开过花呗，更没有办过信用卡。

走到租房楼下，看到房东的宝骏560停在那里，他检查了一下钱包，掏出钥匙开门上楼，走过二楼房东门前的时候，房东朝外看了一眼说你回来了。

邹明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是啊回来了，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但房间里的东西显得杂乱，正错愕间，房东嘴里嚼着鸡骨头跟了上来。

“你走的第二天，派出所来人了，带了市局的警察，进你房间搜查了一番，他们有搜查证。你是犯了什么案子了吧？”

邹明懒得理他，给手机充上电就去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大致看看没少什么。房东笑了笑说：

“警察拿走了你4个移动硬盘，这是扣押单。说等你回来了自己去市局经侦去取，你收好了。”

邹明看看那扣押单，写着4个移动硬盘和两个台式机硬盘，他过去打开台式机箱盖，果然，做系统的固态和1000g的西数机械盘不见了。想想盘里的东西，没什么犯法的，与陆青云的金融诈骗也没什么相干就放下心来。

房东反而摆出一副指导员的样子：“在我这儿住，可不能干什么犯法的事情。”

邹明心烦，反唇相讥：“我又没少你房租啰嗦什么，我又不缺老妈。”

看到邹明发火，房东愣了一下，呐呐的说：“那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等等！”邹明叫住房东，取出600块现金，拿过手机说：“你算算还差多少，我微信发给你。”

房东略显惊呀：“你不是交过了么？800多的房租水电，还多交了一个月的房租。”

邹明奇怪：“交了？”

“是啊，我老婆已经把钱给我了，是一位穿的很漂亮的女人交的，她说是你朋友，来找你不在家，我老婆说你去出差了，欠我们的房租还没给，她就帮你交了。”

“很漂亮的女人？：邹明奇怪，房东说：”那女人穿一身旗袍，开一辆紫红色的奔驰mini小汽车。你不认识？”

邹明明白了，房东说：”那女人很有礼貌的，给了钱，还要谢谢对你关照的好，我老婆都不好意思了。”

邹明说:”我知道了，是一位老板，刚刚认识不久的。”

房东挤挤眼:”很漂亮的少妇哦。”看到邹明不理，转身出去了。

邹明关上房门，这才看到电脑桌前压着的房租收据，阿兰一下子给他交了两个月的房租，付清了水电费。

他看看关着的路由器，接电打开，然后思忖着，阿兰来找过他，白天更能看到他生活的惨状，那么，会不会因此而鄙视自己呢？

想到这里，他等不及手机充电，打开微信简单的一句：我回来了！

阿兰几乎是秒回：回来了？那，你休息一下，一小时以后，我去接你！

邹明还没回复，一个固定电话打了进来，是银行风控的肖部长：”我问过警察，你回来了，贷款的事情，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交代？”

邹明心烦意乱，虽然从看守所放出来，但他的事情没完。

和阿兰见面的地点是朝阳一处小小的公寓，公寓不大，但布置的干净雅致，重要的是在地铁站附近，从琅西村过来，只需要二十分钟。

两人见面就拥抱在一起。

“我这些天，很倒霉！”邹明情绪不佳的说。

阿兰微笑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我们都知道了，电视台播了，本地报纸，**也都有你你案件的事情。你是缺乏社会经验，上当受骗了。”

“你这个案子，有点麻烦呢！”阿兰说。

“反正我没骗钱，问心无愧。”邹明道，“麻烦的是陆青云和莫芳他们。”

“听说你的事情以后，我找朋友打听了一下，你这个案子，涉及到银行内部人和陆老板里应外合，相互勾结。不然，银行的风控部门不会同意一下子将全部五千万元款项都打给你们公司，风控就是事前审查，过程监督，事后督促。能躲过这些严格的财务制度，必须有内线。”

邹明点点头：“我也是太蠢，过于相信人了。现在想起来，陆青云和莫芳不过是给我一个法人代表的名头，coo就算了，公司还是他掌控，至少钱是他掌控。他们就是想骗钱然后跑路。”

“上当的都是好人，是老实人！”阿兰笑道,她脸色红润，显得分外漂亮。

邹明无语，阿兰问：“接下来的打算呢？”

邹明说：“只能等公安那边的结论了，不过银行还在追自己这边。银行的肖部长赶着我出来，就来电话问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阿兰问：“那，公司不存在了，你打算怎么办？”

邹明苦笑道：“我现在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先找个工作维持生活，警察也好，银行也罢，只是配合他们调查，自己没钱，谁也没办法。”

看到阿兰曼妙的身体，他忍不住手伸过去，搂住阿兰的腰。阿兰看看看看时间：“今天不行了，我要去接孩子放学。”

邹明也不勉强，此刻他确实没有情绪。

阿兰过来亲了他一下：“走了，给你留了一把钥匙，还有小区的门卡在梳妆台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见面的地方！你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和金玲，张区长他们说一下的好！”

然后就拎起皮包出去，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看看时间，天色已经傍晚，正是闷热的时候，他打算等一会儿再走。

“和张教官，金玲说这件事？“

——想到阿兰的提议，他有些踌躇。走出公寓的时候，外面华灯初上，此刻的他感觉城市分外美丽，走过的路人也分外可爱。恍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在看守所狭窄的铺位、闷热的夜里，他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自由自在的在街上走。

走到公交站前，他正琢磨晚上去永辉超市用储值卡买什么应付晚饭，忽然金玲打电话过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

邹明说：“我不太在乎，反正不是我骗的银行，银行也知道，找我没用。”

金玲笑道：“可以啊，小伙子，没想到你这么淡定，将来能做大事的。”

邹明也笑了：“我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罢了，张教官知道，我就是个农村孩子，老家的地都流转了，来城里也是租房。没房没车的，就一个穷人家的苦孩子。我是真的想把公司搞好，才上当的。”

金玲笑：“行，挺不错。明天晚上有个party，你有兴趣可以过来，这里可以认识很多人，对你在城市打拼有好处。”

“哦！“他想起party就是派对的意思，想问阿兰是不是也在邀请名单当中，但没问。

金玲说：“我地址发给你，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找徐班长，他会带你进来。”

“嗯，明晚，徐班长！”邹明重复一遍。

金玲忽然压低了声音：“永辉的夏装不贵的，你换换衣服，另外，头发也整理一下，记住啊！”

邹明不禁怔了一下，忽然想到陆青云曾告诫过他的，发型，服装，指甲，这些，比一张帅气的脸更重要。很显然，陆青云是靠女人上去的，如果没有莫芳和徐娟她们，也就没有投资，没有投资的话，陆青云不过是个街头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