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那两位衙差,眼看大老爷都吃瘪了,哪里还敢再忤逆王公公的命令,赶紧解开了林寿身上的手铐和脚镣。
林寿终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诚心向上拱手一拜,“多谢公公,我必衔环相报!”
王公公淡淡地摆摆手,他心里门清,两人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
接着他伸手拿起公案桌上的惊堂木,猛地拍在了案面上。
“啪!”
一声惊雷,满堂肃穆。
然后,王公公好整以暇地望着林寿,那意思已不言而明了。
小子,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寿也深知这机会来之不易,当得好好珍惜。
他先闭上双眼深敛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一股凌冽的气势,陡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专属他“大明版福尔摩斯”的气场!
“敢问赵知县,自窃案发生后,不知县衙内可有何发现,是否有在场的目击者?”林寿率先高声问道。
公堂上被一囚犯询问,赵知县是满心的无奈。
可是在王公公的虎视眈眈之下,他还不得不走出来据实回答。
“实不相瞒,那盗贼的手法十分高明,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县还搜索了整座老家老宅,俱是没有任何发现。”
“啊,一点线索都没有?”
“对,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难道说……是那圣旨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可以这么说。”
“……”
卧槽,你这是不肯配合的节奏啊。
林寿无奈地翻翻白眼,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外走去。
赵知县慌忙追至门口,“喂,小秀才,你干什么去,难道是想畏罪潜逃不成!”
林寿回头,真想啐一口浓痰在他脸上。
“大老爷,我自然是去案发现场寻找线索了,不然你还指望着那道圣旨再自动飞回来不成?”
赵知县被羞了个没脸,转头望向上位的王公公,请他拿主意。
王公公大方站起,大手一挥,“来人,驾马套车,一起去王家老宅,看那小秀才是如何破案!”
于是县衙内的诸位官吏,甚至包括县儒学的教谕和训导,一同用几辆马车载着,跟在林寿的后面,浩浩荡荡地奔向了王家老宅。
城西,嘶马河畔。
这座昔日繁华的王氏宅邸,现在已经彻底败落了。
两个各写着个“奠”字的白灯笼,孤零零的挂在朱门上随风摇曳。
门槛两边的抱鼓石上,还刻着四只戏耍的小狮子,这本是寓意着四世同堂,现在看来却好似一个大大的笑话。
林寿忍不住叹道:
“王世兴啊王世兴,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守着这么大的宅子,好好的过日子他不香吗,为啥非得为了一个清流的名声,搞得自己家破人亡呢……”
林寿他搞不懂,而且还是十分的不懂。
也许,这就是朝廷上的清流和平民之间的区别吧。
简直就是一群智障!
……
王家老宅,后院。
王公公的贴身小宦官,指着居中的那一间厢房,道:“前夜王家公公就是在那里歇息的,圣旨也是藏在枕下被窃的,自窃案发生后,那门就没人再进去了。”
林寿闻言,推门便入。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里面桌椅书架一应俱全,而且在屏风的后面,还特别摆着一张花梨木的大床。
床上被褥略显凌乱,显然睡完之后还一直未有收拾。
林寿先仔细打量了房内一圈,墙上悬挂的名人字画板板正正,书架上陈列的古董也是一件未少,如此看来,那盗贼就是直奔着圣旨而来。
然后,林寿便走至了花梨大床前,在凌乱的床单上细摸了片刻,突然捏起了一根漆黑如墨的长发。
他出声问道:“不知公公前夜是跟谁在此安寝的?”
“嘶!”
谁知厢房里的所有人,集体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连王公公本人,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林寿这才恍然想起,他是公公哎,是公公哎,身体下面是没有男人那个东西的!
“那个……前夜,咱家确实跟一女子一起安寝的。”王公公干咳两声,语调很不自然地小声道,“不过咱家已经询问过了,那女子并无任何嫌疑。”
“嘶!”
厢房中的众人又是集体一口凉气,再看向王公公的眼神时,莫名的多了几分不知名的味道。
林寿也有点小尴尬,是他问的莽撞了。
这时,他的指尖突然触摸到了一丝微微的沙质感,他赶紧捻在指尖细看。
竟还真是一粒粒细若粉尘的沙子,在日光下闪着一抹晶莹的光泽。
贴身小宦官也奇了,道:“记得前夜我给公公铺床时,未曾发现有这碎物啊,怎还会在床头上?”
林寿细思片刻,接着眼前一亮,嘴角多了一丝轻蔑的弧度。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此班门弄斧,大威天龙……
不对,串频了。
林寿又拿过那个松软的荞麦皮枕头,问道:“敢问公公,前夜那道圣旨是否就藏在这个枕下?”
王公公看后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枕头。”
“说来也怪,咱家前夜整宿未起,这枕头也一直睡在枕下,真不知那盗贼是如何窃走的圣旨。”
林寿狡黠一笑,道:“不如公公再如前夜那般安寝,我将案件再重演一遍,大家自然一看便知了。”
王公公当即点头。
林寿接着从墙上摘下一张悬挂的山水字画,卷成个轴儿塞在了枕头下面,并道:“此物权当圣旨,来,公公,躺下吧。”
王公公于是依言重新躺回床上,接着却忽的又坐了起来,张嘴大声喊道:“占七,占七,去把前夜那暖床的女子叫进来,既然是案件重演,当然得越逼真些越好!”
林寿本想说用不着。
可是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无不是面露惊奇的神往之色,那个“不”字也就悄悄地咽了回去。
小宦官占七,即刻领命而去。
众人等了片刻,一顶绿呢小轿子稳稳地停在了书房门外,轿帘一掀,一个风情万种的妙龄女子款款下来。
她刚踏进书房门槛,就娇声喊道:“公公,您突然唤奴家来此有何要事啊,是否又要奴家前来侍寝?”
林寿忽然听那声音甚是耳熟,循声回头望去,正巧与那女子四目相对,下一秒,两人同时出口。
“小翠?”
“林郎?”
接着,整间书房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