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人的确很特殊,他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看起来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精神头却非常好。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么一个耄耋老人竟然还来逛花楼。
“周老,您怎么来了?”
如梦也是大吃一惊,以自己的身手竟然没有察觉到老人是如何进来,楼下那些打手更是没有丝毫反应。
老者抓起桌子上的糕点小食,猛塞两大口,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才吹胡子瞪眼的嚷嚷道:“怎么?我不能来?早上起来我就听说你昨晚让一个男人上了秀楼共度良宵,我可不得来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动老子看上的人。咦,不对,你怎么还是完璧之身?”
老人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绕着如梦转了好几圈。
可就在如梦有些恼了的时候,老人又夸张的惊叫起来。
“这是谁写的?好诗,好字!”
如梦一惊,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一眨眼却已经拿起了两丈外桌子上的纸张,这个过程她还是未能察觉分毫。
“诗是千古绝唱,逍遥快活却又不失男儿血性,洒脱中自有气吞山河之势,这等良才当寻一良师好好引导,王老头就很合适。”
“这字由心而发,肆意挥洒,灵动处如龙跳天门,沉凝处若虎卧凤阁,雄强俊秀,行云流水,洒脱不羁的外表下却有一股浩然正气长存不灭,看字如看人,这性格我喜欢,收个徒弟似乎不错。”
“小丫头,说说诗是谁作的?字又是谁写的?老头子我要给他们介绍几个了不得的老师。还有把那个昨晚上楼的王八蛋的名字也告诉我,我要将他打出屎来。”
周老点评一番之后,又对着如梦一顿嚷嚷。
如梦的表情非常古怪,心中忍不住腹诽:“一边夸到天上,一边又要收拾人家,真想看看当你得知这三者是同一个人时又是什么表情。”
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是淡淡开口。
“周老恕罪,我答应过那位公子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以您老人家的身份总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吧?”
老头儿气的一瞪眼,冷哼道:“哼,不说就不说,老子自己找,昨晚那么多人在场,我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同一时间,知县杨恩信也在女儿杨凤娇的催促下派出了一队人马,前去调查作诗之人的身份。
……
金凤铁匠铺,当秦风带着雨薇来到这里时,铺子已经开张,后堂还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看到秦风,柳长风依然满面笑容,热情招呼,可其他店里的伙计就没那么好的演技了,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其他人都是面带愁容,看到秦风时眼神也有些闪烁。
“大少爷早安,今天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店里了,可是还需要为您打造什么东西?”
秦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再不来,这金凤铁匠铺恐怕就要被你搞关门了。”
柳长风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掩饰过去,面露不解的问道:“大少爷这是何意,我在金凤铁匠铺十多年,一直都是尽心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少爷如此污蔑,不怕让人寒心吗?”
“寒心?秦家待你不薄,可你和秦柳氏却为了一己私欲枉顾家族利益,你就不怕我爹寒心?”
秦风眼神冰冷,此刻的他那里还有半点纨绔的样子,犀利的目光让柳长风心底发憷,不敢与他对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懂少爷什么意思?”
“不懂是吧?将昨日账单拿来。”
拿过账单,秦风只看了两眼就冷笑起来。
“昨日盈利二十两,去除大伙儿的工钱,只剩下五两,净利润骤减九成,当真是好手段啊。”
柳长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但还是强辩道:“利润有波动很正常,少爷若是对我有意见,大可直说,何必借题发挥?”
柳长风不愧是老狐狸,这个时候还不忘倒打一耙,幸亏秦风早有准备,不然以他的纨绔之名,还真有可能被柳长风得逞。
他直接拿出唐龙象等人签名画押的证词甩在了柳长风脸上。
“为了害我,你们居然不惜损害秦家利益,你这样的蛀虫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从此刻起你不再是金凤铁匠铺的掌柜。”
秦风直接下令,柳长风看着那按满手印的纸张,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眼里尽是绝望。
“怎么可能?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拿到这样的证据,那些富家子弟为何愿意给他作证?”
柳长风在心里狂吼,可没人给他解释。
“福伯,把你的账本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秦风接着开口。
一个老人走出人群,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递给秦风,秦风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雨薇。
“念给大家听听。”
“是,少爷!”
“睿宗三年,十二月二十三,鹤城守军购买战刀三百六十柄,付银子一百八十两,柳长风谎报为一百五十两,贪三十两。”
刚念了一句,柳长风的面色就失去了血色。
“你……你们血口喷人。”
“闭嘴!雨薇继续念。”
秦风冷喝。
“是!睿宗三年,十二月二十七,老爷发过年赏钱,合计五十两,柳长风谎称只有二十两,贪三十两。”
“睿宗四年……”
随着雨薇一条条的念出账本上的内容,围观的伙计们已经满面怒容,有几个脾气火爆的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柳长风不但贪了秦家的银子,还克扣他们的赏钱甚至工钱。
这已经触犯了大离王朝的律法,一经证实,可是要下大狱的。
而柳长风做的这些事情,想要查证并不难,找到当事人对一对口供,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现在,你想走也没机会了,三天之内,将你贪墨的六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归还大家,另外,再给金凤铁匠铺的伙计和匠人每人赔十两银子,否则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秦风冷喝,不是不想将这家伙送官,只是他实在信不过杨恩信。
“就算将他送到公堂之上,恐怕最多也就是归还贪墨的钱财,至于惩罚,恐怕塞点银子就能解决。与其让杨恩信受益,还不如让大家捞点好处。”
秦风暗下决定,而柳长风则不再伪装。
“好,很好,今天我认栽。可是得罪了我,得罪了我妹妹,你这个废物野种也别想好过,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满脸怨毒的离去,而金凤铁匠铺中则传出一阵欢呼。
简简单单几句话,秦风不但拔除了毒瘤,还收拢了人心。
他给大家发了一波大福利,在场的众人都将拿到一笔银子,少的十几两,多的数十两,这对于他们这些辛苦一年也只能赚到十几两银子苦哈哈来说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你们几个自己走吧,帮柳长风胡作非为之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是金凤铁匠铺也不再留你们。其他一些人也好自为之,你们为恶不多,我给你们机会,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秦风又在人群中点了几个人。
“从此刻起,福伯就是这里的大掌柜。往后每个月,我都会从铺子的利润中拿出一成,奖励给表现最好的三人,无论是伙计、工匠还是掌柜都有机会,希望大家一起努力。”
秦风话音落下,金凤铁匠铺再次响起欢呼,所有人看向秦风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就连那些离开的伙计也不例外。
这一刻,大家真正从心底认可了秦风,金凤铁匠铺也真正的成了秦风的地盘。
“少爷,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柳长风的做法影响很大,短时间内无法消除,铺子的生意想要恢复,恐怕要等八日之后了。可是您与夫人的约定……”
福伯上前问道,其他伙计也面露忧色,他们可不希望秦风入赘杨家,这么好的老板一旦错过了,这辈子恐怕都遇不到第二个。
“放心,我自有对策。生意不好,正常铁器和兵器的打造就可以先缓一缓,大家全力以赴打造昨日那种酒器,别的事情我来处理。”
秦风依然自信淡然,伙计们也受到感染,忧色尽去,斗志重燃。
秦风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坐在店里看着大家忙碌。
雨薇一边给他捏着肩膀,一边忍不住的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福伯有柳长风贪墨的账本?又是怎么拿到那些证据的?”
“很简单,福伯本就是金凤铁匠铺的管事,以他的能力,掌柜本该是他的,但是秦柳氏却强行让自己的哥哥顶替他的位置,福伯一直被排挤,自然心有怨气,就暗中收集了这些证据。”
“一个月前,福伯老伴患病急需用钱,于是找到了柳长风想要预支工钱,可柳长风那禽兽竟然威胁福伯,想要将福伯的女儿纳为小妾,我恰巧遇到了,就给了福伯一些银两,然后福伯就告诉了我这些。”
“至于这签名画押,那是少爷我昨晚在玉仙楼大展雄风,一首诗震慑众人,然后……”
雨薇听得双眼放光,对自家少爷的佩服和崇拜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心中那种隐藏的情愫也悄然壮大。
另一边,望鹤楼上,秦百万面色铁青,狠狠地瞪着知县杨恩信。
“杨恩信,我问你,我儿秦风与杨凤娇的婚约你当真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