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落走后,烬荧的怒火还是没有消散,他没有讲课,只是眼中带着失望的看向讲台下的这群学生。
烬荧一直都是以他们为荣的,纵然在很多人眼中这是群坏孩子,可是烬荧愿意把他们当作自己手中的宝。然而这次,烬荧真的愤怒了,一直把他们当作朋友,所以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他们的老师。
教室里的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苏子墨受不了,直接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烬荧没有叫住他,只是无力的看着他离去。
烬荧来自蓝星,那里极注重兄弟情谊,他原本是一位海贼,而来到这里当作教师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和苏子墨的哥哥打赌却赌输了,来这里履行约定而已。身为教师,他护着这帮孩子,并以他们的团结友爱为荣,可是这世界并非除了伙伴便都是敌人。
拥有敌意,是没错的,面对不熟悉的陌生人应该有提防心,可是苏子墨到底怎么了?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能平静甚至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出伤人的话,这就不仅仅只是任性的问题。
“子墨他有点过分……”说出这话时,唐糖就觉得背叛了子墨,可是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坏人的帮凶。别人都说洛落坏,可是她这几次短短的相处,并没有那么觉得。
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在看到洛落流泪的时候,唐糖觉得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那幅画,好像是三折放的。”王亮与迟美对视一眼,还是觉得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前天下午三折在放学之后一个人来到了教室,让我和阿美等了他很久。”
当时王亮和迟美原本要和张三折一起的,可是却被他果断的拒绝了,现在想想,也挺奇怪的。
烬荧只觉得像是迎面被人敲了一闷棍,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一叠纸张递给前排,让他们一个个的往后传。说完让他们照着这纸上的功法练习,就出去寻找苏子墨了。
想着,也是该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在国学院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苏子墨的踪影,烬荧就知道他去了哪里。张三折还没有苏醒,若需倒是来了,缠在他身边的苏子墨正让他头痛的很,在看到烬荧的时候,眼中一亮。
“大师,怎么样?”烬荧上前一步,问道。
“我回去翻阅资料,只找到暂缓的办法,这股气息很诡异,只能压制不能完全驱赶。”若需抱歉的摇了摇头,眸中全是怜惜:“张三折在压制后只有半年可活,若是可以,寻得那人便可,只是太过冒险,不知她是否愿意。”
“哪人?”苏子墨连忙问道。
“有心人便可知,三日已过两日,明晚若她未来,我便会来替其压制气息,其他的,尽看天意。”若需看了烬荧一眼,弯下腰,便不管苏子墨的挽留,就告辞了。说出名字会给她带来困惑,所以若是她想让人知道,就会自己寻来,若不想,倒也罢了。
若需修的佛,是心佛。
数年前被苏木雅冒着雨天强行绑下山去救治洛家姑娘,犹记得初见时稚嫩的小脸未经风霜,可那双透亮的眸子闪着阴森与决绝,就像是踏着尸骨瑟瑟发抖,即勇敢又让人心寒。
那时若需便知,洛家姑娘不再是洛家姑娘了。
一次交手时所显露出的武学比常人多了些东西,若需翻阅书籍才隐约得知,那是数百年前先人最正统的武学,经过时间的变迁之后那些无用的已经被舍弃了,现在每个人学习的武学,都是经过简化的。
伤害更高,隐匿的功夫更强,逃窜时也越发快,若需只道不幸,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次的无能为力,若需心怀愧疚,只想回到庙里巩固功力,将来可以治疗更多的人。
“有心人?”苏子墨小声嘟囔,右手附在胸口,感觉到胸膛里心脏跳动的飞快。
我应该也算是有心人吧,可为什么,我不知道?
“怎么办?”连若需都没有办法了,仅剩的一天里,如何寻找若需口中的她。卿静将穆飒晃悠醒:“张三折只能活半年了。”
穆飒睁开惺忪的眼,懒懒说道:“问老师。”
卿静将目光投放在烬荧的身上,烬荧感觉压力很大,那目光很炙热,也很直接。苏子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烬荧,很明显还在闹着小脾气,烬荧自然知道若需说的是谁,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洛落八成是不会管了。
那幅画的出现,只怕会让洛落的灵魂消失的更快。
果然还是当海贼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畏手畏脚,哪里像现在似的,被几个小孩子搞得脑袋疼。穆飒和卿静也不是外人,烬荧也没有避讳,直接开口问道:“子墨,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过分?
苏子墨冷哼一声:“我觉得我还能更过分一点。”
苏子墨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若只是个单纯的坏人,还值得敬重,可是像洛落那般连做坏事都偷偷摸摸的,只觉得反胃的很。弱者,就是应该被强者保护的,他们依附在强者身边,是为了得到庇护。
有弱者,才会有强者的存在,可是洛落却没有明白这一点。
对于苏子墨这个态度,烬荧脑皮都疼,他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洛落?!比洛落更坏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也没见他这么针对啊。
“?”卿静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向烬荧,希望能得到解答。
“有人往洛落的桌洞里放了幅画,是将军和将军夫人被斩首的画面,洛落哭了,子墨讽刺,说让洛落和她父母一起去死。”烬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桌子上摆放的茶杯一饮而尽,他看向张三折:“王亮说,那画很大的可能是张三折在前天下午放学后放进去的。”
卿静凉凉的看了苏子墨一眼,低下头,许久之后才说道:“她肯定很疼。”
那眼神让人充满寒意,苏子墨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的同学和老师都被洛落无辜的样子给欺骗了。洛落并不是个小白兔,市井之中流传的对洛落的评价,也非空穴来风。
想起那晚看见的景象,依旧毛骨悚然,并不是怀有畏惧之心,只是觉得洛落打破了武者们之间虽然没有说出但是却彼此深知的规则。能感知自然元素成为武者,本就是被上帝垂青,可若是依照这份能力肆意滥杀无辜,天人共愤。
此时,苏子墨决定把这一切都说出口,为了避免朋友们对洛落升起怜惜之心,也不想再承受他们怪罪的目光。那个讨厌的家伙,自从她来到八班之后感觉都变了,而现在她还带来一个同样讨厌的家伙。
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苏子墨就没当回事,可是现在洛落的存在,确实碍到他了。反正这世界也没有人希望她活下去,那么就算死掉也不会有人伤心,若是赤阳的皇帝把洛落跟她父母一并处决掉,那才皆大欢喜。
“前不久出现屠村的红衣女人,你们知道是谁吗?”苏子墨双拳紧攥,看着这几个人茫然的目光,沉声说道:“是洛落,我亲眼见到的。”
烬荧也见过城墙上张贴的图画,场面极度残忍,就连老叟与婴孩都不放过。他瞳孔放大,无法想像如洛落那般的人会做出那种事情,可是苏子墨也没有必要说谎。
“你看错了吧……”烬荧喏喏说道。
“我亲眼看她摘下了面具的。”苏子墨想要证明自己说出的话的真实性,他拿出纸笔画出了自己看到的面具,递给烬荧:“你自己看!”
烬荧接过画,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苏子墨目睹的全程,却没有出手阻止,甚至连阻止的念头都没有出现过,一来是觉得没有必要,与洛落对上于他没有任何好处,洛落如此隐藏,也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知道,而自己的出现就证明已经知晓了她的秘密,势必会面对强势的反扑,为了这群不识的村民和洛落打的你死我活,太过不值;二来是当时他只是个过路人,和洛落并无有过交集。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洛落的爪牙伸到了自己的地盘,还企图控制自己的同学和老师,这该如何忍得?只想知道,在洛落得知自己做的一切被人知晓后,该会如何面对。
卿静站起身,就像是个幽灵走步声音几乎没有,‘飘’出了屋外后,她还是没法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
她想,她是相信苏子墨的,可是洛落……
紧紧握着长笛,指节泛青,记忆飘回到两年前,那时候还未有这群朋友,孤单的像只野鬼。因为贫穷,也因为内向,卿静自始至终都是独来独往,而在那年的一个夜晚,遇到了坏人。
精神还未能完全的控制,攻击时轻时重,于是便被坏人轻易的制服了。当裙子被褪去后,地面的冰凉是唯一能感受到的绝望,剩余的绝望,便全都充斥在双眸中。
不时路过的人,也都视而不见,任凭卿静声嘶力竭的呼喊,全都视若罔闻,而在这时,洛落出现了。这个在世间就连乞丐都能肆意评论嘲讽的人,却如英雄般的降临。
卿静知道,洛落是拥有武学的,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洛落说,那是个秘密。
“怎么能对女孩子那么粗鲁?无礼的家伙!”
“没事了。”
只有两句话,一句是对那坏人说的,一句是对自己说的。洛落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面容,可是即使用纱巾遮住面容,卿静还是能认出来,因为味道。把衣衫脱下递给自己,洛落就不见了,同样留下的,还有这长笛。
无人知晓那晚卿静抱着长笛与衣服哭了半夜,而拥有如此热心的洛落,怎么会滥杀无辜?想必是那群村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洛落才会动手的吧。
抬起头,天上云卷云舒,浅蓝色的天空不时有鸟儿飞过,卿静勾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就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明天也会如今天一样,想让洛落看到明天的景色,那么今天就得做出能拯救洛落的举动。
“你让我活了下来,那么我,也一定不会放弃你。”
就算我的力量渺小,可是还有老师,还有八班的同学们。他们都是善良的,虽然经常会说出无心的话使人伤心。洛落,你就如当初的我一样相信现在的他们吧。
拜托,请你一定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