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听到慕容燕云叫她,停下脚步,回头道:“恩公有什么事吗?尽管说!”
慕容燕云一拱手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
小丫鬟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问问姑娘,这江湖中可有专门打探消息的机构吗,如能告诉在下,在下感激不尽。”慕容燕云道。
小丫鬟道:“这个吗,以前到是听我爹说过,在涟霞山上有一处水云阁,江湖之事他们无所不知,如果你去那里,应该能问到你想要的消息。”
“多谢姑娘相告,但不知这水云阁有多远?该怎么走?”慕容燕云听了小丫鬟的话高兴的问道。
“看你也像个江湖中人,连水云阁在哪都不知道吗?”小丫鬟笑道:“好吧,反正我不想欠你人情,就带你走一趟吧。”
“有劳了。”慕容燕云感谢道:“姑娘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好,你快点,我等急了可自己走了。”小丫鬟道。
慕容燕云回客栈取了东西,付了店钱,又买了两匹马,和小丫鬟一起向涟霞山水云阁而去。
一路上慕容燕云和小丫鬟相处的还算融洽,虽然也经常和他拌嘴,但是已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小丫鬟还告诉他,其实自己是一位大家小姐,为了逃婚才扮作丫鬟从家里逃了出来,但她是谁家的千金,她却绝口未提。慕容燕云也把他和老伯的故事讲给小丫鬟听,但自己的身份同样没有说。
这日,两人在了涟霞山旁一处树林中下了马,小丫鬟累了,在树荫下坐下来道:“我累了,你一个人上山去吧,如若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说着牵过了马,拴在树上。
慕容燕云见小丫鬟不想陪自己上山,只得嘱咐了句,一人向涟霞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慕容燕云见有四五个蓝衣少年,腰间都配着剑,个个气质不俗,一看便是水云阁的年轻弟子。
为首之人看到慕容燕云从远道而来,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中人,猜到不是游山玩水的,便走了过来,抱拳道:“这位兄弟可是要见我们主人?”
慕容燕云下了马,还礼道:“在下正是要求见水云阁主人,还请这位兄弟带路。”
那蓝衣少年笑道:“此事好说,给足银两,我这就引你上山。”
“不知要多少银两?”慕容燕云一边问着,一边掏出了一锭银子。
蓝衣少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就这点银子还想上水云阁,实在可笑!”
慕容燕云又掏出一些碎银子,“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了,我确实有紧要的事,还请这位兄弟通融一下,日后我一定补足银两。”
蓝衣少年有些怒道:“没有一百两休想从这前山上去!”
这时另外几人也围过来,道:“好你个小子,你当我们水云阁是你说上就能上的吗!”
为首少年道:“不过看你这人还算和气,我给你个面子,想上山,不交银两也行,但要从后山涟霞奇径上去!”
“不知这后山如何走?”慕容燕云问道。
“这倒不难走。”蓝衣少年说着指向西北,道:“从这边绕过去,走个几里地就到了。”
慕容燕云高兴道:“多谢兄弟,叨扰了。”
“你先别高兴太早,这后山虽不要钱,但想上去,必闯四关,如没真才实学难如登天!自从有了这水云阁,除了神龙派鼻主李凌风外,还未有人从这条路上去过。”蓝衣少年道。
慕容燕云暗道,“即使难如登天,我今天也要上山。”想着一个人径直向后山走去。
一条蜿蜒的小溪绕过山腰流到后山脚下,小溪潺潺,清澈见底,慕容燕云顿感多日的焦虑和疲倦得到舒缓,脚步也更加轻松了。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前面水声极大,滔滔不绝,仿如雷鸣。慕容燕云心想,“此处水声这么大,前方定是有一座瀑布吧,连日赶路又累又渴,不如到瀑布边上喝口水休息一下。”
又走了一会儿,果见前面是一片空地,瀑布从山顶飞流而下,气势磅礴,极是宏伟壮观,瀑布流入潭中,激起阵阵水雾。水潭边唯一通向山中的小路上蹲着一个红衣老人,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地面,地上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老伯,你在看什么?”慕容燕云好奇地问。
“你看这鱼在水中那么自在,而到了岸边就会被蝼蚁吃掉,岂不正应了‘荡而失水,蝼蚁得意焉’?”老人笑着道。
慕容燕云走过去看了看地面,见确有一条大鱼在地上,鱼已然干枯,被许多蚂蚁正分食着。
他心道,“这老人引用法家名言如此自然,想必不是凡人,恐怕是特意在此挡我去路吧。”
他正想着,老人开了口,“小兄弟,你说法家比起儒道墨三家如何,是不是更有道理,可称天下第一家吧?你如能说出我法家有何不足之处,我便让你过去,如是一派胡言,乱闯后山,定按阁规处罚!”
慕容燕云一笑道:“法家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在下实在不敢苟同!”
老人怒道:“我们法家如何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了,你一派胡言!”
慕容燕云平静地道:“请问老伯,李斯可是你法家的吗?”
老人点头道;“李斯当然是我法家了不起的人物,如没有他,始皇帝如何能统一六国、一统天下呢?”
慕容燕云不假思索地道:“他师从荀子,同门还有韩非子,
可那李斯焚书坑儒、毒杀韩非难道不是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吗?”
“这……”老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慕容燕云一抱拳道:“老伯,我刚才不过片面而论,你们法家公正严峻、不畏强权、灵活通便,也大有我敬仰之处。”
老人笑着点点头,道:“小兄弟,老伯我没法反驳你,你确实有些学问,过去吧。”说着给慕容燕云让开了路。
慕容燕云本想休息,但如此轻松就过了一关,心神一振,倦意便消了不少,他走过小路,继续前行。
前面古松参天,郁郁苍苍,怪石嶙峋,古藤盘缠,甚是壮美。
慕容燕云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沿山间小路走着。走了七八里地又隐约看到前面有一片山间空地,但此时一阵累意袭来,便想到那片空地休息一下。
离空地近了一些,慕容燕云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无以,则王乎?’”
慕容燕云心想,“这人读的是《孟子》,此处当是儒家了。”
很快,慕容燕云便到了那片空地前,他看见在空地上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把紫砂壶,桌边有两个石凳。一个石凳上端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着文士灰袍,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一个茶杯,面露微笑,很是儒雅。
“这位少侠,累了吧,过来休息一会儿,和我聊聊吧。”灰袍文士起身笑着道,他站起看似是为了礼数,但实则是把慕容燕云过去的路给封住了。
慕容燕云只得一拱手道:“这位叔叔,我正想休息一下,那就一起聊聊吧。”说着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
灰袍文士也坐下道:“少侠可读过我儒家的经典吗,有何高见,还请少侠指教!”
慕容燕云略一思索道:“指教不敢,不过在下认为,儒家的代表人物孟子实在是个自相矛盾之人。”
灰袍文士问道:“不知少侠此言何意?”
慕容燕云道:“孟子反对墨子的兼爱思想,称无父无子即是禽兽所为,自己却又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话来,实在有趣的紧。”
“你小小年纪焉能知我儒家大义,竟敢在此口出狂言!”灰袍文士怒道。
慕容燕云见灰袍文士脸上的神情并没有让他过去的意思,又说道“孟子说曾经有个乞丐娶了两房妻子,又说有个员外一连偷了邻居家三年鸡,难道这样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灰袍文士听了大笑道:“少侠,你说的极是,我读了这么多年《孟子》竟没发现这个问题,今日听你一句话,让我发现了新学问。”
慕容燕云又道:“不过儒家讲仁义、理性、重视自我反省,在下也很是崇敬啊!”
灰袍文士道:“少侠,你果然博学,休息好了便请过去吧。”
慕容燕云一拱手,“叔叔,有缘再会。”说着起身又向前行去。
过了灰袍文士这关后,前面逐渐从壮丽变得秀美。没了怪石、古松,山坡也变缓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一些的树木、芳草、野花,但是错落有致,既有一种自然生长的感觉,又似被人修饰过。
慕容燕云离很远便看见前面又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木制的棋盘,一白衣少年,正与自己对弈,颇是聚精会神。
“这位哥哥请了。”慕容燕云半晌到了这白衣少年身旁。
白衣少年还在盯着眼前的这盘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慕容燕云正在叫他。少年手持一枚白子,口中沉吟道:“以柔弱为用,用之不穷,嗯……当落在这里吗?”
慕容燕云又叫了几声,但见这少年只顾下棋,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心中有气,持起一枚白子,啪的一下,下在黑棋虎口中。
这时白衣少年才回过神来,有些生气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乱动我的棋?”
慕容燕云一笑道:“你们道家不是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吗,如是下在黑棋虎口中,让对方杀你一片棋这才是不争啊,如此说来,我下的有错吗?”
白衣少年道:“我们道家只说不争,说不用高招了吗?”
“棋倒没有,可人却有。”慕容燕云缓缓道:“‘不上贤,使民不争’难道不是你道家的名言吗,如是用高招下棋岂不是尚贤了吗?”
“你……你一派胡言……”白衣少年本想反唇相击,偏偏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恨恨地道:“你快快下山,别在这里烦我!”
慕容燕云笑着道:“这位哥哥别生气,你道家的清静无为、以柔克刚也是世间大道,何必因我一时胡说而生气呢。”
白衣少年听了慕容燕云的话,怒火平息不少,“这位兄弟也是个人才,快走吧,以后再切磋。”
慕容燕云道;“好,再会。”说着继续前行。
又走了十多里地,已快到山顶了,慕容燕云心想,“这水云阁并没传说中的那么难闯,也不过如此吗,看来很快就能见到少阁主,很快就有老伯的消息了。”
他正想着,忽见从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飞来了个东西,这东西飞得很快,瞬间到了慕容燕云眼前。慕容燕云伸手接住这东西,只见是一只木鸟,被雕得栩栩如生,慕容燕云不禁好奇道:“这是墨家的东西吧,以前在读过的书中见过对这种木鸟的记载,今天这是见到真的了。”
慕容燕云正觉有趣时,一个五六岁的黑衣小男孩跑了过来,“哥哥,你拿我的木鸟干什么,快还给我!”
“哈哈,小弟弟,你也是来守关的吗?”慕容燕云见这小孩甚是可爱,笑着问道。
黑衣小孩道:“如果哥哥把木鸟还给我,我就让你过去,如是不还给我,呵呵,你就试试我墨家的大阵吧。”
慕容燕云把木鸟还给黑衣小孩,道:“小弟弟,还给你吧。”
黑衣小孩道:“谢谢哥哥,跟我来吧。”
两人向前走了一会儿,到了山顶,慕容燕云见山顶甚是开阔,景色比山间美上千倍万倍,尤其是崖边的云海,无风时如系在山间的一条条玉带,起风时如大海泛起的滚滚浪涛,时而平静秀美,时而怒气冲霄,绵绵长飘三万尺,疑似银河降人间。
慕容燕云心情大好,这时随着黑衣小孩又走半晌到了一座阵前,这阵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慕容燕云望去,见这阵是用上百根几人高的木桩组成,分为三圈,最里面一圈有九根木桩,第二圈有四十五根,最外边有八十一根,每根木桩间的距离仅够一人勉强通过。
“哥哥,你进去吧。”黑衣小孩笑道。
“谢谢小弟弟,以后再见给你买糖吃。”慕容燕云说着摸摸黑衣小孩的头。
慕容燕云说着便向大阵走去,他心想,“这第四关简直如同虚设啊!”
慕容燕云高兴地走过了三圈木桩,正想再向前走,哪知木桩竟突然间极快地转了起来,把他困在了大阵正中。
“弟弟,你这阵怎么回事?”慕容燕云疑惑地回头问黑衣小孩。
黑衣小孩一笑,“哥哥,你好笨呀,这木鸟就是大阵的总机关,只有用它才能开启大阵,是哥哥自己还给我的啊!”
慕容燕云有些生气道:“弟弟,你不是说还了你木鸟就可以让我过去吗,怎么出尔反尔?”
“哥哥,我的意思是你还给我木鸟就让你过前三圈啊,你现在不是过去了吗?”黑衣小孩得意的解释道。
慕容燕云气乐了,心想,“我之前三关尽气别人了,没想到这最后一关被一个小孩给算计了。”他想着运起凌绝神掌,如在桃源坡打柴一般击向木桩。
只见他右掌极快的击在一根木桩上,木桩应手而倒。慕容燕云心想,“这阵有何难破,只要打倒三根木桩便可。”他正要从倒下的木桩处走过去,哪知木桩在刹那间便又立了起来。
这时慕容燕云心中一惊,暗道,“不愧为墨家,机关之术果然非同一般,倒是我小觑这阵的玄妙了。”
他想着双掌连连击出,要打出一条路来,但每次打倒一根木桩后,木桩又极快的恢复原状。慕容燕云又想用步月凌星从木桩上飞身而过,可忙活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一点希望。
“这阵法定不是凭蛮力可破,必有窍门。”慕容燕云心中想着,人站在阵中,仔细观察起来。
好在慕容燕云与老伯练过辩力之法,他看见面前一圈中的木桩,八根木桩的力道都是由一根木桩传递。他瞬间恍然大悟,暗道,“这么简单的阵法我居然破了这么久,这不过是每圈都有一根主桩控制着其他木桩的运转罢了,只要毁了这根木桩便可破了这圈阵法。”
慕容燕云运足全力,一掌击向主桩,他掌力破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气势之强很是不俗。他一掌击在主桩之上,主桩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倒地,而是硬生生从中折断。随着主桩一断,九根木桩尽数停住。慕容燕云又依法破了另外两圈木桩,走出了大阵。
出了阵,慕容燕云长舒一口气,“如今四关尽过,终于可以见到少阁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