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散了凤昔颜鬓间的几缕发,朦胧了她眸中的清冷。
青石板路的一旁,是漆红的长亭,附近有些未消的落雪在微弱的阳光下变得晶莹剔透。
“凤将军,你说莺儿妹妹从小受委屈,也不知是如何得来的结论?”凤昔颜轻笑一声,不着粉墨的脸庞仅有些被冬日寒意蒸出的粉。
可偏偏对比乔莺儿的涂脂抹粉,凤昔颜更显得出尘。
“据我所知,你每月都会给莺儿妹妹许多零用钱,供她胭脂水粉,金簪玉镯,我不得这点偏爱便也罢了,就连月钱,我也比莺儿妹妹少些。”
“从前爹爹总说莺儿妹妹委屈,理应对她好些,可莺儿妹妹本只是寻常女子,因着来了将军府,这才锦衣玉食,人生无忧。就连我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许多方面都不比得莺儿妹妹风光,妹妹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说完这些,凤昔颜呵了口气,在冬日迅速鼓起一团白雾在空中散开。
雾色之下,凤昔颜眼底半是嘲讽半是失望。
同时自己的女儿,凤将军怎从未想过凤昔颜的委屈呢?
凤将军一时无言,看着凤昔颜的双眸,竟有些想要躲避,心中莫名涌起羞愧,不知该如何反驳。
凤昔颜却并不罢休,想起陈升送来的谢礼中似乎也有些名绣工纺织的布料,据说是举京独一份。
她大致看过,的确不是凤将军请来的绣娘可比的。
凤将军请来的绣娘,纵然有云锦蜀锦,也多是意外得来,虽有其名,却不是锦中精品,那云锦更是他人用下的边角料,相比之下,凤昔颜倒是陈升送来的锦缎。
凤昔颜于是又弯了眉眼,对乔莺儿道:“不过,既然爹爹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体谅妹妹。方才那些布料,正巧我也不怎么喜欢,看妹妹倒是万分渴求,我便成人之美,都送给妹妹吧。”
“只是妹妹可莫要说出去这件事,难免让人觉得莺儿妹妹是挑人不要的东西。”凤昔颜似有忧心,低垂眼眸黛眉轻蹙。
“你!”乔莺儿方才的泪眼早已消失,替而代之的是眼底的羞恼,本娇嫩的脸蛋也气得面色不善。
乔莺儿脸色铁青,凤昔颜则是未施粉黛却依旧浑身透着清高雅致。
看凤昔颜佯作慷慨,乔莺儿干脆道:“妹妹方才见姐姐的谢礼中有一批布料甚是喜欢,还有那套首饰也正配那匹布料的色泽,既然姐姐对我这么好,比起那些锦缎,莺儿还是更喜欢这些。”
乔莺儿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些许挑衅。
凤将军也听出凤昔颜方才话中羞辱,顿时斥责凤昔颜:“他人送礼也是要投其所好,姊妹之间更应该共同分享,你若真的要送,就把莺儿方才提到的送给莺儿吧!”
陈升照看着小厮将谢礼送到听竹院,结果回来却听到凤将军说这些话。
再看一旁乔莺儿弱不禁风的模样,顿觉做作,轻咳一声直言:“凤小姐,这些谢礼一来是为你那日救命之恩,二来是为你品行高尚,想来凤小姐会珍视这份谢礼,不会随意挪作他用的吧?”
凤昔颜会意,将耳畔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对乔莺儿巧笑嫣然:“莺儿妹妹若是要别的,我或许就给了,只是这份谢礼到底特殊,我总不能佛了贵客好意。”
不等乔莺儿有何言语,凤昔颜扭头就对陈升道:“公子可是准备回府了?我送您吧。”
“好。”陈升翻动羽扇,掩唇暗笑。
若是凤昔颜徒有傲骨,却真的毫无心机,反倒是无趣,可如今看来,凤昔颜不仅有傲骨,更有在深宅游刃有余的心性。
乔莺儿看着凤昔颜的背影,双眸蒙上些水雾。
等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才仰着脖子,咬牙对身旁的丫鬟道:“你去帮我打一套首饰,就按照我方才提起的那套来打!”
“还有你,帮我去一趟听竹院。”乔莺儿目光闪了闪,忽的想到些什么。
她倒是要看看,凤昔颜没了邀请函,要如何去寻芳宴。
不日,寻芳宴开宴前几个时辰。
乔莺儿对着铜镜,任由丫鬟为自己描眉束发,最后在涂上口脂,最后带上那一套新打出来的首饰。
“姑娘今日可真好看!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淡妆浓抹……”丫鬟挠着头,忽的卡了壳。
乔莺儿一边用尾指为自己涂抹口脂,一边轻笑一声,之后道:“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吧?”
“是了,我们姑娘果然不仅身姿娇美,气质不凡,更是饱读诗书,腹有墨水。”旁边的另一个丫鬟口里抹了蜜一般。
在赞誉声中,乔莺儿巧笑嫣然,仿佛预想到了凤昔颜没有邀请函最后气急败坏的那一幕。
衣料再好,无人看,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