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乐咳嗽两声,刚才喝下的水忍不住呕了出来,宝鹊连忙给她拍背,待这口气顺下去,赵锦乐才道:“我赵锦乐,安远侯府嫡长女,镇北将军嫡外孙,太史府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如今染了病,这老妪便借婆婆名义,告知我去庄子,任我自生自灭。我自问,入太史府以来,对婆婆孝悌,婆婆亦待我如亲女,怎会做出这等畜生不如之事?更何况公公乃当朝太史,编纂史书,最重仁义礼仪不过,如此不仁不义之举,必是这婆子在中间挑唆,乱传婆婆话头。我今天打她,何尝不是为了太史府好?”
赵锦乐这话,温温软软,字字却是在戳许成洲的心窝子。母亲是最会趋利避害之人,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赵锦乐会这样信任她,这让许成洲脸面一时有些挂不住,也为母亲做出这事来感到十分羞愧。
“这……”
许成洲正吞吞吐吐之际,外间走进一中年妇人,身形削瘦,眉毛挑着,无端一副刻薄之相,正是许成洲的生母许氏。
“洲儿回来了怎么不先去书房?你父亲一直念你呢。”
“母亲,锦乐她……”
许氏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挥挥手:“过来,锦乐得的这病非比寻常,你在里面,渡了病气怎么办?”
许成洲皱起眉,不赞同道:“母亲,我听说您要把她送往庄子?”
许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哪个多嘴的贱妇在洲儿面前胡吠?”
她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的,虽然对赵锦乐没甚感情,但为人最君子不过,决计不会同意她这样落井下石,是以她让仆役趁儿子不在直接把人送走,没想到这病秧子昏迷几日忽然醒了过来,平白坏了她计划。
许氏不着痕迹得剜了赵锦乐一眼,才哀道:“洲儿,我许家九代单传,只得你这么一个嫡子,把锦乐送走,娘也心疼,可锦乐这病非比寻常,是会传染的,得这病的,能有几个存活的?万一你也染上了病,让当娘的可怎么活?即使你不顾及你自己的命,不顾及爹娘,也得为你的一双儿女考虑啊!子君才四岁,正容易染病,你当真舍得拿他的命去赌!”
许氏用帕子捂着嘴,哀哀地哭,许成洲原本想着把赵锦乐留下,这下也被哭得没了主意。一边是为了整个太史府考虑的母亲,一边是患病的正妻,内心挣扎不已。
许氏见儿子犹豫,心知再加把火这事就能成,一狠心硬是扑通一声跪在赵锦乐床前:“锦乐,是娘对你不住,你要怨就怨娘吧!”
宝鹊惊着要去拉许氏,婆母给媳妇跪下,这话要传出去可让她家小姐怎么做人!许氏也是铁了心要把赵锦乐撵出去,怎会让一个小丫头坏了事,于是一个拉一个拽,乱作一团。
赵锦乐冷眼看了这会儿,才终于开口道:“宝鹊,放开娘。”
平心而论,许氏这个婆婆做的并不算太坏,晨昏定省,能免则免,许成洲不喜欢这个正妻,也是许氏在中间一再调和,赵锦乐前世对这个婆母,也曾存过一点真心。
只不过,这点真心早在她家遭了难,许氏立刻翻脸不认人时便消失殆尽。
说来也有趣,赵锦乐上一世患病昏迷几日醒来时,娘亲已请了柳仲安为她医治好这病,也就没有许氏要把她送往庄子的这段波折,是以直到她被休时,才认清许氏的为人,这一世不知为何出现了偏差,倒是提前看清许氏的嘴脸。
赵锦乐认真看着许氏,直到那个慈和的婆母在心底彻底抹去,才慢慢道:“娘既然要送我走,想必心里早已有了成算,只是不知要把锦乐送往哪个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