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肚皮确实争气,没多久就开始害喜。侯府已多年没有增添子嗣了,老太君喜不自禁,特意请了太医诊脉,确认是男婴,赵氏这才松了口气。赵氏那时对这一胎也是小心谨慎,待胎儿足有六七月大后,才放下心,还暗道自己是小人心思,误会了柳姨娘。却没想到,压根儿没轮到柳姨娘动手,她儿子赵呈吉就在赵氏散步时把她从高高的台阶上撞了下去。
赵氏大出血,一条命差点丢了,孩子也没能保住,她醒来时,却是老太君跪地求她放过呈吉。侯府已经痛失一个男婴,再承受不住唯一的继承人也赔命之事。
至于安远侯,则冷着脸指责她自己胎相不稳,才会被轻轻碰一碰就流产。赵呈吉躲在他爹背后做鬼脸。
安远侯府把这事捂得严实,连赵锦乐都知之不多,只以为是赵氏年纪大了不适合生产。而赵氏经过这一次,彻底心灰意冷,府里事宜皆都撒手不管,自己常伴青灯古佛,但月份大流产到底伤了身子,加之心情郁郁,不久就缠绵病榻。即使后来没出现外祖的事情,只怕赵氏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许多事,都是在后来安远侯府覆灭之际,赵锦乐拿刀横在赵呈吉脖子上问出来的。这中间的怨恨,即使是赵锦乐亲自搜集了安远侯残害忠臣、铲除异己的罪证,将其送上断头台,满门抄斩,都不足以化解的。
重来一世,赵锦乐绝不允许她娘亲再为她做出这些牺牲。
赵锦乐冷静下来,轻声道:“娘亲,什么大夫能治霍乱?你别被诓骗了去。”
赵氏强颜欢笑道:“是乡下的赤脚神医,你让他看一看,倘若他是骗人的,赶他走便是。”
她说着又怕赵锦乐阻拦,连忙道:“宝鹊,请人进来。”
宝鹊哎了声,掀帘子去请人。
外面很快就走进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人,他看上去六十上下,皮肤黝黑,干巴巴的脸上布满褶子,一双三角眼,眼尾吊着,平白地让人感到不舒服。
柳仲安冲着赵锦乐和赵氏作了个揖:“老朽柳仲安,见过夫人、少夫人。”
赵锦乐握住赵氏要搀扶柳仲安的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柳仲安白袍上的补丁上审视了会儿,才慢慢道:“听说你有治我这病的法子?”
柳仲安自恃医术高明,向来高人一等,第一次被人这么打量,心下很是不舒服,又想到女儿的前程,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抚着胡子,颇为自得道:“旁的病不敢说,区区霍乱还是不在话下的。”
呵。
赵锦乐轻笑一声,“区区霍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在您这就成了不足挂齿的小病,那岂不是说整个大周都没有人能比得上您医术高明?”
柳仲安连连摆手称不敢,眉宇间偏又带着得色。
“娘,您也信他的话?”
“这……”
“这天底下从来不缺狂妄之士,只是有人是有真本事,能恃才傲物,有人却是绣花枕头,肚子里没几笔墨水偏能把自己吹成文豪。”赵锦乐斜眼看他:“不知,柳先生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