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酥?”
沈如玉那平静如水的双眸似是涌现一丝亮光,淡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合搓捻着。但是从沈如玉的双眸中似是能够看出几分欣喜,却是稍纵即隐。
“是!正是十里香的芙蓉酥!王爷喜欢的,王爷可要尝尝?”
洛影看沈如玉这副模样,便知有望,急忙开口,也将这装着芙蓉酥的袋子打开,立马香气便溢满了阁楼,洛影忙上前两步捧到沈如玉面前。洛影是很期盼沈如玉能够吃上些,哪怕只是浅尝一二。因为这样,下次长阳郡主再来的话,或许便没有这般落寞了。
“十里香这家点心铺子在盛景是颇有盛名的,不但颜色鲜亮,香味十足,口感更是极佳,不愧是十里香。王爷,不如尝尝!”
洛川又岂会看不出洛影的小心思,但同时洛川更能够看得出沈如玉的心思,不然洛川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见洛川开口,洛影眼中的希翼便又多了那么几分,看了看说话的洛影,又满怀希翼看向沈如玉。
沈如玉眸色未动,只是目光也未从那芙蓉酥上移开,良久,缓缓抬起手那只献血横流的手。
洛影立马更加递到沈如玉身边,洛影知道沈如玉是想尝尝,但是看着沈如玉那双是血的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沈如玉面色未动,似这四方天际没有半丝波澜,沈如玉缓缓捻起一块芙蓉酥,一边说道,“不必了!”
血印有些沾染上了芙蓉酥,洛影与洛川对视一眼,却谁都不敢再开口。
沈如玉拿着那色泽鲜亮的芙蓉酥低垂着眉眼细细打量,眸子中却是想起那些从前的日子,眸色染上一层淡淡的悲戚与不舍,眼前便不由得浮现沈窈窕那张目若星辰,面若桃花的脸,心中也一层一层痛了起来。
见沈如玉只是看着那芙蓉酥,未曾动口,洛川和洛影两眼相望,洛影给洛川使了一个眼色。
洛川有些怨怼地看了洛影一眼,敛了敛心神,缓缓道,“王爷,您在想什么?”
沈如玉回过神,眼前浮现的画面在洛川出声这一刻瞬间化为虚无,余光轻扫了洛川一眼,并无不悦之意,只是眼神中似是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只见缓缓掀起薄唇,“想起从前许多日子,姁姁每次进宫,总会去十里香买这芙蓉酥带来金阙宫让我解解馋。姁姁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能时常让人出宫去买,得端着自己的身份,免得落了笑话和口实,便每次都揣在怀中,即便到了金阙宫,却还是依旧温热。姁姁还曾笑话我,说这什么芙蓉酥之类的都是些姑娘家爱吃的,怎么我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喜欢这些姑娘家的口味。”
说到这,沈如玉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出现了一抹久违的笑容,嘴角轻轻扯开一丝轻笑,喊着宠溺与纵容。。
这样的沈如玉,已然是许久不见了。
洛影和洛川相视一眼,剑眉紧蹙,而那眼眸却是闪烁着几分心疼的微光。
“好久没有见王爷笑过了!”
洛影看着沈如玉这副模样,有些微微地愣神,忍不住缓缓说了一句。
洛影话音刚落,沈如玉那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骤然收起。
沈如玉面色又是那般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与方才模样更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那眼眸中的点点微弱星光一瞬间便黯淡了下来。
沈如玉将手中的芙蓉酥缓缓放回袋子中,撇开视线不再去看,只是有些淡漠的声音缓缓流出,“这芙蓉酥太甜,拿出去吧,以后一枝春不许出现如此甜腻的香味!”
洛川在一旁剑眉紧皱,紧抿着唇,余光轻看着沈如玉,不发一言。
洛影却是听到沈如玉的这一番话,有些急了,开始慌乱,急忙开口,“王爷,是不是属下说错了什么?”
“与你无关,照吩咐做事!”沈如玉看着洛影,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想起。
“可是这是长阳郡主亲自为王爷您买的啊!”
洛影看着沈如玉好不容易拿起芙蓉酥,可是却又无力地放下,原本升起的希望一瞬间破灭,随意脱口而出,显然是有些慌乱了起来。
洛川在一旁,面色更加难看了,拼命给洛影使眼色示意不要再说了,可洛影却是没有看见。
沈如玉深邃的眸子缓缓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洛影,一寸一寸仿佛要蚕食人的意志和理智,只见沈如玉淡红色有些泛白的薄唇缓缓吐出几字,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还有一些冰冷。
“她买的又如何!”
“王爷,您……”洛影面露惊讶,几分为难之色显露。
洛影也没有料到自家王爷会将话说得这般决绝,洛影悄悄瞥了一眼洛川的脸色,只见洛川剑眉紧皱,看样子是未曾料到。
“够了!”
沈如玉冷冷出声,语气比方才冷了不少,带着些许警告。
“春日身子总是倦怠,推我进去小憩会!”沈如玉敛了敛心神,深邃地双眸凝着碧波,话是对站在身侧的洛川说的。
“是!”洛川连忙出声,不敢有半分违抗,只能推着沈如玉朝里屋走去。
洛影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缓缓抬起手朝沈如玉颔首行礼。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只听得沈如玉淡红色的朱唇泛着惨白,有力无力地念着,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岁月沧桑,如红尘踏破一般。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洛影。
城西军营。
校场草长,黄沙遍地,所站之地宽阔,四周皆是笔直坚固的城墙,插着大宸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脚踩黄沙,头顶苍天,校场上是规矩排列有序的士兵,皆卸下铠甲,只着黑色里衣,随意撸起袖子与之两两拼搏。斗枪的,耍剑的,摔跤的,比武的,各式各样,都是士兵惯用的伎俩。春三月,阳四射,只听得士兵的嘶吼,摔倒又站起,那是保家卫国的声音,大宸最英勇的儿郎。
正北设一高台,木之所建成,摆放着黑色的案桌,案桌身后一个木色的垫子,一身黑色盔甲的沈意行正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捆竹卷双手摊开,双眼目光炯炯有神放在那竹卷上,细致专注。
一身黑色的盔甲,青丝一丝不苟地整齐梳着,用一个玄色发冠束着,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越发显得成熟稳重,英姿迢迢,白皙的脖颈那翻出一截暗红色的里衣来,比起那唇红齿白模样更是多了几分少年英将的铿锵气势。
“殿下,看这形势,百战军中先锋营的士兵们经过这些日的苦练,如今虽不算是精锐之师,也算是掌握了一技之长,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在战场上发挥以作用!”
站在沈意行身侧的墨风看着眼前的士兵们高昂的气势,不禁心中甚慰,嘴角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来,忙微低下头,侧着身子,恭敬朝沈意行出身说道。
墨风也同样是一身黑色盔甲,英气逼人,而墨风虽为沈意行的属下,却也是这百战军中的一个将军,既然这将军的荣耀自然是沈意行所赋予。
沈意行眸色微动,没有一丝波澜涌动,半盯着竹卷,“一国之倚仗,当为军营,一军之倚仗,当为先锋。冲锋陷阵,勘察地形,非能者不能为也。正因如此,一军之中的先锋必要掌握一技之长,作为活命的手段。而非倚仗一段时日的训练,更因持之以恒,风雨无阻,方可成大器!”
沈意行声音轻淡,看着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可是墨风却能够从沈意的话中听出那为将的铿锵气势,不禁浑身一酥,心中暗自佩服。
“殿下句句在理,清晰透彻,属下佩服!”墨风朝沈意行微微颔首,恭敬道。
对于墨风的“拍马屁”,沈意行倒是不以为意,眼眸连动都未动一下。
墨风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意行一眼,剑眉星目,试探道,“如今先亲王的百战军已经掌握在了殿下手中,军中无人不夸赞信服,都盼望着殿下能够拿回百胜军,百战百胜才算得上凑个齐全,也算是继承了先亲王的衣钵!”
沈意行手中的竹卷猛然怔住,眼眸轻佻了一眼,那深邃的双眸犹如一滩死水,深不见底,令人不寒而栗。
“百战军”和“百胜军”在忠武亲王沈云天死后,两军的军权便回到了永昌帝手中,两军实力兵力,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即便沈意行作为忠武亲王的子嗣,也难免会有人贼心不死,蠢蠢欲动。而沈意行如今这般年纪,能够掌握一军兵权,已然是从古至今绝无仅有,也看得出永昌帝对沈意行这个侄儿的看重,只可惜,与“百胜军”相比,百战军还是稍有逊色。
墨风此话倒是已经存了议论朝政兵权之事,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便是兵权。若是,墨风方才这番话传入有心人耳中,又该是一波腥风血雨。
沈意行不怒反笑,平淡如那天上飘然的云,微微抬起头,黑眸朝墨风看去,这其中意味难明。
“殿下……”看着沈意行嘴角扯开的诡异的笑,墨风心上一怔,小心翼翼地唤道。
良久,沈意行浅笑微敛起,那双眸子究竟再想些什么,无人得知。
“你可知,你方才这话若是传到有心人之中,将会在朝中掀起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沈意行浅笑道,笑意不达眼底,双眸之中隐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意。
墨风对上沈意行的双眸,猛地心头一慌,忙低垂下眉眼,忙拱手行礼,惶恐不安,“属下一时失言,请殿下责罚!”
沈意行短短几句,墨风便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想想,后背一阵清凉,汗流浃背。
沈意行笑而不语,紧盯着墨风,眼眸中凉意浓浓,良久,沈意行才发出一声轻笑,装做若无其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是“百战军”,还是“百胜军”都属于陛下,陛下仁厚,对我委以重任,赐以“百战军”,自当感激涕零,牢记皇恩浩荡!本王念你初犯,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必当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