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妃盈盈一笑，尽显端庄温和，缓缓朝顾王妃说着，脸上还有一丝得逞之意，但是那细微的得逞之色下却隐藏浓重的悲戚，显而易见。

长阳郡主沈窈窕去了京郊行宫。果然，姜贵妃没有猜错。

京郊行宫位于城外十里，是越王沈如玉的行宫。

越王沈如玉是永昌帝沈义薄和姜贵妃的第一子，也是永昌帝登基后的第一子，乃永昌帝二字，身份极其尊贵，出生时曾有紫星普照，隐隐为太子之势，永昌帝亲赐“金阙宫”。越王沈如玉，三岁习文，四岁习武，不过八岁便已文武双全，生的一副冰肌玉骨之帽，自小天资聪颖，睿智闻名，一身学识曾在朝堂上战胜朝中大儒，且风度翩翩，真真是当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而越王沈如玉的“如玉”二字由来，便是永昌帝亲取于此，出生之时，便有人断定一副帝王之相。

越王沈如玉年少英才睿智之名闻名于整个盛京，蔓延北朝大宸。而永昌帝也是极其疼爱这个登基后的惊才绝艳的第一子沈如玉，朝中大臣都已在心中认定沈如玉必然要成为大宸未来的储君，注定是要入主东宫。

可惜，半年前，上林苑秋狩，沈如玉追捕猎物的过程中，马匹突然受惊，沈如玉措不及防与马共坠悬崖。也算是上天有眼，沈如玉虽然坠落悬崖，终究还是保下了一条命，可是却双腿受了重伤，终身残废，只能以轮椅以作代步。

世人不得不感叹天妒英才，以最痛苦的方式让其天之骄子活下去。

越王沈如玉伤还未还全，便自请搬出金阙宫，前往京郊行宫。永昌帝也只能应下，赐封沈如玉为“越王”。如此一来，沈如玉便彻底失去了储君的可能，大宸是不会允许一个残废之人登上那万人之尊位，即便是永昌帝再过喜爱其子也无可奈何，满朝文武都不会妥协。

沈如玉入主京郊行宫，便再也没有出过京郊行宫。

沈如玉与忠武亲王府长阳郡主沈窈窕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沈窈窕身上一直背负着“母仪天下”的预言，可是沈如玉如今这般模样，与沈窈窕也再无可能。沈如玉与沈窈窕兄妹情深，沈窈窕时常前往探望，可是据说这无功而返。

谢贵妃和汝南候夫人许氏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那一直在苦苦维持的脸上端庄得体的笑容也瞬间渐渐暗沉下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

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窈窕居然去了京郊行宫！

谢贵妃的脸色难看至极，那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上似乎是出现了一丝丝龟裂，涌现几分狰狞，那垂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紧了起来，露出森森白骨，那指甲仿佛已经陷入了肉里，可是谢贵妃却感觉不到半丝疼痛。

谢贵妃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强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与不满，朝上座的姜贵妃看去，眼神中尽是狠厉与毒辣。

而姜贵妃也感受到了谢贵妃的炙热浓烈的眼神，眉眼轻佻，似笑非笑多看了谢贵妃一眼便缓缓收回了目光。而这一幕落在谢贵妃眼里，便是只感受到无比的讽刺和挑衅，谢贵妃狠狠地看着姜贵妃，面上倒是还得体规矩些，可那眼中的冰冷狠辣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姜娆你这个贱人 明明早就知道了，居然还敢一步一步引本宫入套！”谢贵妃在心中不免咒骂道，一片怒气不已。

谢贵妃缓缓收敛心神，在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有一丝龟裂的脸上强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缓缓出声，“也不知如玉这孩子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总待在行宫里谁都不见，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也便只有长阳郡主还有此心了，真是难为长阳郡主的一片赤诚了！”

谢贵妃话音刚落，姜贵妃的眼神不由得僵了僵，那嘴角的笑意似是泛起几分苦涩。沈如玉是她与永昌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可是却出了这种事情，最痛苦的莫过于姜贵妃，明明自己的孩子有一副帝王之相，可以登上那储君之位，可是却偏偏天意弄人，出了这等事情。人人都说沈如玉这是意外，是天意弄人，是天妒英才，可是姜贵妃偏偏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出事是那么简单，姜贵妃总觉得是人为，可是沈如玉出事以后，永昌帝几乎将盛京都翻来覆去，可是皆没有查到一丝关于沈如玉被害的消息。而姜贵妃依旧是不死心，这短短的半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却是一无所获。

淮阴候夫人宁氏连忙看向上座的姜贵妃，担心其谢贵妃的话会影响了姜贵妃，触及到姜贵妃心中的底线，眸中含忧，却也轻瞥了谢贵妃一眼，尽是不满之色。

而谢贵妃和汝南候夫人许氏虽然故作一脸遗憾的神情来，可是那眼底的得逞之意却是难以掩盖，看着那姜贵妃一脸不屑，尤其是姜贵妃。谢贵妃本来就嫉妒姜贵妃之子沈如玉的年少睿智和永昌帝的宠爱，可是沈如玉出了这样的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谢贵妃，因为只有这样，谢贵妃之子楚平王沈瑜才能有更大的机会坐上那储君之位。

只要姜贵妃伤心，而谢贵妃便开心。

顾王妃淡淡地扫了一眼上座的姜贵妃，很明显能够一眼看出姜贵妃眼中的悲戚与不甘，随即，清冷的目光随意看了谢贵妃一眼，顾王妃便知道谢贵妃是故意的。随之，顾王妃看向姜贵妃，眸眼温柔了几分，缓缓出声道，“姁姁与越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一同长大，如亲兄妹一般。姁姁去探望越王也是再正常不过，谢贵妃倒是过誉了！”

“唉～这老天也真是不开眼，如玉这么好的孩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心痛啊！”谢贵妃听着顾王妃的话，眼中的得逞之意似是稍稍收敛了几分，可是谢贵妃的那挑衅之意却没有轻易消失，反倒是越发变本加厉，故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见，谢贵妃话音，便又看向上座的姜贵妃，装出那副悲戚劝慰的模样来，缓缓朝姜贵妃说道，“姐姐，可不要再伤心了！如玉这孩子少年睿智，惊才绝艳，以后定是要有一番成就的！”

少年睿智，惊才绝艳。再睿智，再惊艳又如何，双腿既然已经残废，与储君之位彻底失之交臂，又何来什么成就。与其说谢贵妃这是所谓的劝慰，倒不如说是讽刺，狠狠往姜贵妃的最痛处插了一刀。

淮阴候夫人宁氏已是一脸不满，看了上座的姜贵妃一眼，只见姜贵妃双眸平静却眼含悲戚，淮阴候夫人宁氏担心谢贵妃的话刺激到了姜贵妃，连忙看向谢贵妃，急忙开口一句，“谢贵妃娘娘，今日是姜贵妃娘娘宴请众人的日子，您就别提这些伤心事了！”

谢贵妃眼中的得逞之意缓缓收敛，却是毫不畏惧地看向了说话的淮阴候夫人宁氏一脸不屑，笑而不语，一脸挑衅之意。

坐在一旁的汝南候夫人许氏见此情景，便知道是自己出马的时候了，连忙开口，“谢贵妃娘娘不过是遗憾，心疼越王殿下罢了，淮阴候夫人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你！”淮阴候夫人宁氏被汝南候夫人许氏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说来这淮阴候夫人宁氏出身将门，虽然经历了十来年的大家熏陶，可是骨子里的那股英气和洒脱却是不会消失殆尽，不太懂得勾心斗角，到底比不上心机深沉的汝南候夫人。

“天妒英才，越王虽遭遇此不幸，可到底聪颖非凡。而今，姜贵妃膝下容平王也是文武双全，深得陛下所喜，看来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姜贵妃娘娘的！”顾王妃轻喝了一口茶，眉眼温柔看向上座的姜贵妃，缓缓说道，眼神虽落在姜贵妃身上，可是话却是在警告这谢贵妃和汝南候夫人许氏。但是，却也在提醒姜贵妃，膝下还有容平王。

“对啊！还有怀安，还有怀安，本宫必须要振作，只要这样才能为怀素报仇。本宫绝对不能给他人可乘之机！”有些失神独自悲戚的姜贵妃听到顾王妃的提醒，连忙反应过来，急忙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姜贵妃收敛了心神，压下心中的悲戚，重新扬起那抹浅浅温柔地笑容来，尽显大方得体，整了整自己的云锦宫裙，眸色冷静一番，看向了一脸得逞挑衅的谢贵妃，勾起一抹深深地笑容来，道，“多谢妹妹，本宫也相信怀素日后必有一番成就，而怀安日后也一定会照顾好怀素的！”

沈如玉，越王，字怀素。

沈璟，容平王，字怀安。

看着恢复心神和模样的姜贵妃如此淡定自如的模样，谢贵妃的眸子不由得冷下了几分，而那凌厉的丹凤眼不由得轻扫了一旁淡定喝茶的顾王妃一眼，谢贵妃很清楚姜贵妃的突然恢复是因为顾王妃短短的几句话，谢贵妃虽不满却无法对顾王妃如何。

谢贵妃只能强强忍下，勾起一抹浓浓的浅笑来，装出一副极其欣慰的模样，缓缓道，“姐姐跟本宫还客气这些干什么，妹妹也最是喜欢如玉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