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鸢紧了紧手指,垂着眉眼乖巧说:“沈律师开玩笑了,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沈云澹缓缓收回手,往后一靠,用舒服的姿势坐着,笑得意味不明。
“是吗?”他意味深长地盯着程十鸢
空气好似被挤压着,程十鸢感到一阵难言的压力。
“谢谢沈先生……教我打高尔夫球。”
她鼓起勇气开口,压下了加速的心跳,“今天就不打扰了,有机会,我再作道谢。”
自从周未明出现后,她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难顺利。此时再提父亲的官司,只怕会让事情更糟。
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沈云澹不置可否。
垂着眉眼,一口一口缓缓吸着烟,仿佛不在意程十鸢的话。
见他淡漠的模样,程十鸢压下心口的苦涩,保持着礼仪轻轻推开车门。正当一只脚伸出去之际,身侧忽然就响起了男人冷冽的声音——
“你父亲的官司,提前三个月了吧。”
程十鸢浑身一僵,顿时就猛地扭头看去,却只见到沈云澹淡漠的神情,手指间还无聊地把玩着一支笔。
即便他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
可程十鸢知道不一样。
父亲官司有变的消息才传出,身为局外人的他却知道了。这说明他并不像表面那么毫不在意。
她,还是有机会的。
想清楚这点,程十鸢立刻有了决定。她缓缓收回脚,轻轻将门关上后,下了决心般面向沈云澹。
“如今整个容城,只有沈先生你能救我父亲。”
“你……可以帮帮我吗?”
程十鸢仰着苍白的脸,双眼带着祈求看沈云澹。
她知道自己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而当她落泪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此时的她如一朵小白花最能惹人怜惜。
以往,每当她有求于父亲或者唐姨的时候,就会扮出这副样子,屡试不爽。如今,却要把这种装可怜卖惨的模样展露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
没错,她正试图勾引沈云澹。
对上她澄澈柔弱的眸子。
沈云澹有一瞬失神,他盯着这张脸,不由伸出手掌抚过程十鸢的脸颊,指尖先是轻轻掠过皮肤,最终食指在她眼侧停了下来。
他似被蛊惑般注视着女人的眼。
这双眼,真的太让人怀念了。
十几年无数次进入沈云澹的梦,可每一次他想看清眼睛的主人长什么模样,那张面孔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这双眼,似乎也成了他的执念。
不知不觉间。
空气中涌动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悸动。
手指紧紧攥住衣摆,程十鸢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可微颤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毕竟从未和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当预感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有些害怕。
程十鸢视死如归般,等待接下来的就要发生的事。
出乎意料——
皮肤上的触碰忽然消失了。
沈云澹收回手,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后看向她。
“沈小姐,你刚才是在勾引我吗?”
他语气冷漠,眸底似乎有几分轻蔑。
如此直白地说出,程十鸢迟来的耻辱感从脚底冲出。
昔日的裎氏千金多么骄傲明艳,她珍视自己的第一次,哪怕和周未明在一起六年都没有越过界。现如今,她却放下骄傲和自尊,在路边的一辆车上就要向一个只见过三次的男人交付自己。
这羞辱,怎么受得了!
程十鸢心口痛彻,几乎忍不住夺门而出。
可她还是控制自己,挤出一个笑,勉强说:“只要沈先生愿意帮我……”
“……我什么都可以。”
她咬着唇,喉间似乎有一抹血腥味。
“可惜,我有洁癖,并不喜欢肮脏的地方,还有……”
沈云澹目光扫过她发抖的唇瓣,颇有些恶意地吐出一句话,“随便的女人。”
哐的一下!
极致羞辱的话语,给程十鸢大脑狠狠一击,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屈辱感席卷全身。
“我……”
她颤抖着唇,可那句“我不是随便的女人”却迟迟无法从口中说出。刚才的种种行为早已经把“随便”二字写在脸上。
至此,她没有留下的理由。
程十鸢颤抖着纤细的手,推开车门,试图逃离这个给她无尽屈辱的所在。
身后,一声冷漠的嗤笑。
车子在她身后驶远,程十鸢停着僵硬的脊背,不回头。走到公交站前时,半边身体都僵硬了。耳畔更是一遍遍响着男人的话语——
“我不喜欢……随便的女人。”
仿佛一遍遍凌迟。
有一瞬间,她想冲到马路上,让驶过来的车从她身上碾过去。程十鸢站在公交站牌前,冷风吹来,令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爸爸还没出来,你怎么配有这种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说给自己听,“不就是几句刻薄的话,有什么大不了的。”
昔日她还是程家大小姐的时候,在宴会上也见多了拜高踩低的面孔。现如今只不过是身份换了,成了被踩的那个,还真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几十米外。
停在路边的车中, 沈云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在站牌前那道倔强女人身影。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说不清为什么,向来以毒舌冷漠著称的他,只是像平时那样讥讽了几句,可看到程十鸢心碎的模样,他的心口也隐隐的有丝不痛快。
思索片刻后,他拨出一个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九点来见我。”
说完,沈云澹重启车子,车尾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同一时间,公交站旁。
电话铃声惊醒了发呆的程十鸢,她看到一串陌生号码,疑惑地接起来。
“程小姐是吗?”女秘书甜美的声音。
“您和沈律师预约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九点,没有问题的话,请记得准时到沈氏律师行。”
“什么?”突然的转机,程十鸢惊喜之余,连忙答应,“你放心,我一定会准时到。”
直到搭上公交车,程十鸢看着车外飞移的景色,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这事。
她咬着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早就听说沈云澹脾气很古怪。
在羞辱了她一番后,又给个甜枣?这个人可真恶劣啊。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等了她一天的唐姨,一眼看出她的憔悴,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家里落到这个地步,没有人肯帮忙也很正常,唉,只能说人性就是这样的。周未明那个白眼狼收了多少好处,尚且是恩将仇报,其他人就更不能指望了……”
“不,还有一个人能帮我。”
程十鸢握住唐姨的手,眼神无比坚定:“唐姨,我一定会救爸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