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连帮主千万别信他呀！”

“外来人快离开吧！”

“连帮主，这条件优厚的太离谱了，根本不可能！一艘船一共才几个舱，他不可能这么大方的！”

人群中的质疑声又响了起来，当然，这些声音连镇山和羽惊鸿都已经自动无视掉了。

连镇山望着羽惊鸿的眼神有些激动：“后生，你再说一遍，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无怪乎连镇山激动，海上贸易获利巨大，这是航海者尽人皆知的。但，贸易这条线一直都是由船长严格把持的，一般来说，船长在航海时都会三令五申，立下规定，严禁船上的水手私自夹带货物进行贸易。这里面的油水太大了，任何船长都不会愿意让水手也来分一杯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好比杭州的龙井茶，哪怕是百钱一两的中下等茶叶，如果卖到大阪，就凭“龙井茶”这名号，一百文钱的茶就可以卖到将近一贯钱。这里面就是七到十倍的利润啊！

而如果运气好，货物里有当地正在流行的商品，那便要恭喜这位船长了。因为流行品一般都是供不应求的，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那时候船长可就真是要抱着钱罐子睡觉了。

连镇山可记得，有一次他听说朝鲜正急需用盐，就偷偷运了三百斤食盐到朝鲜。结果，五文钱一斤的海盐，竟然生生被人抢到了一百文一斤，那可是二十倍的利润啊！就那一趟，来去不到半个月，连镇山就赚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在陆地上一年的营业额呀！

因此，如果在月薪五两和月薪二两外加自由贸易之间选择一项，连镇山必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羽惊鸿看到连镇山热切的眼神，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的船有六个大货仓呢，就算分出一个给盐帮的兄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连镇山闻言，忙一把抓住羽惊鸿：“走，带我看看你的船！”

羽惊鸿几乎是被连镇山拖出了酒馆，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紧紧跟随的颜海天等人。再之后，却是酒馆中那些“人心肠”的家伙，他们一面叫着连镇山，让他别上羽惊鸿的当，另一方面却又想看看羽惊鸿的船究竟是什么模样。

就这样，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来到旧码头。原本吵嚷的人群，在看到边上停泊着的庞然大物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曙光号，在逆光之中，犹如神祗般安静的伫立在水面上。船漆上的反光甚至强烈的有些刺眼。

人群中顿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羽惊鸿转过头看去，那些原本叫嚣吵嚷的人们，此刻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般，一个个垂头丧气，眼中满是懊恼和悔恨。看来，他们也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的机遇。

不过羽惊鸿并不打算再给这些人一次机会。第一，他现在有盐帮帮众，水手差不多已经够了。第二，羽惊鸿相信，机会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只有一次。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错过了，事后即便后悔，也是没有挽回余地的。况且，羽惊鸿对这些只会嘲笑别人的颓废水手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连镇山紧抓着羽惊鸿的手腕，羽惊鸿感觉到，这老人居然激动得有些颤抖。连镇山以崇敬的目光仰视着这艘战舰，那双眼中竟早已经老泪纵横。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连镇山激动的道，“这个梦我做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我终于又等来了一艘两千料的战船！”

羽惊鸿刚想劝老人平复一下心情，不了连镇山已经猛然转过头来，厉声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啊，在下羽惊鸿。”羽惊鸿下意识的道。

“好，羽船长，我就问你一句，你.......今后可有远航的打算么？”连镇山问道，羽惊鸿注意到，在连镇山的眼中仿佛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芒。

“远航？连帮主所谓远航是指多远？”羽惊鸿不由的问道。

“葡萄牙，里斯本。”连镇山这句话是用不太标准的葡萄牙语说的，但是说出这两个词来的时候，羽惊鸿分明看到，这个刚毅的老人眼底那一抹温柔的深情。似乎，那个地方，是他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夜的所在。

羽惊鸿也为他这番神情，虽然他不知道连镇山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奇怪，却还是认真的道：“连帮主，只要我有了远航的能力，西方的所有国家，我都会去一一拜访的。”

“那太好了，太好了！”连镇山笑得像个孩子，他旁若无人的仰天大笑道，“艾瑞莉娅，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二十年了，你一定要等我，要等我！”

羽惊鸿轻叹了一口气，想来，这位老爷子，二十年前也曾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吧，而且，他喜欢上的居然会是世界彼岸的异国姑娘。二十年过去，那位异国女子或许早已经做了别人的奶奶，还会记得可怜的老连帮主么？

“但愿吧。”羽惊鸿心里默念道。

得知羽惊鸿愿意远航的消息，连镇山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留下一句“我马上去招人，”之后便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连镇山离开后，那帮一起跟来的水手和挑夫面面相觑，一时间又都没了主意。正主都走了，这帮人按说也没道理再留在这儿，但他们心中却还是隐隐不甘，就是不愿离开。

龙飞云一看又不高兴了：“嘿，我说，你们这帮怎么还赖在这呢？戏看完了就赶紧滚吧，回你们的小酒馆继续笑话旁人去，少在我们面前碍眼，听见没有？”

良久，沉默的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龙飞云一挑眉毛，笑道：“哟，还真有不服的！怎么，真想跟我练练？”

那人来到龙飞云面前，抬起头却是一脸谄媚的笑容：“爷，您要卸货吗？每人四十文钱，很便宜的。”

听到这句没出息的话，连羽惊鸿都忍不住乐了。那帮起哄的人里见自己这边出来个如此没出息的，一个个都臊红了脸。

羽惊鸿打量了几眼这个满脸谄媚的挑夫：“你跟他们比还是不一样的，你很特别嘛。脸皮特别厚。”

“谢谢爷夸奖。”这挑夫看来彻底是不要脸了。

“有点儿意思。”羽惊鸿这才又打量了他两眼，“你真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我知道。”挑夫笑道，“但是害臊不能当饭吃，我要不做您这单生意，我们哥五个明天就得饿着。人都快饿死了，脸皮还能值几个钱。”

“你不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人不可受嗟来之食啊。”羽惊鸿故意叹息道。

“那些酸腐之见，我不知道，也不相听。”那挑夫笑道，“我只知道，勾践卧薪尝胆才有了三千越甲。”

“好！”羽惊鸿这时候倒有些重视起这挑夫了，“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小人贱名李厚。”那挑夫忙道。

“好，冲着你这么‘厚’的份儿上，带着你的五个兄弟上船吧。”羽惊鸿点了点头，“月薪一两，做不做？”

“一两？行！”李厚在短暂的迟疑之后，马上应了下来。之后，便从人群里叫出他的四个兄弟，五个人站到了曙光号边上，只待羽惊鸿下令，他们当即便可登船。

龙飞云皱了皱眉，来到羽惊鸿耳畔低声道：“将军，这种人你怎么也往船上收啊。”

“脸皮厚也是一种本事。”羽惊鸿笑了笑，“特别有用的本事，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其实如果我当年脸皮厚一些，如今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见李厚居然这么容易就上了船，这些水手也鼓噪起来，纷纷学着李厚，挤出谄媚的笑容问羽惊鸿要不要水手。但对于这些只会模仿别人的家伙，羽惊鸿都是干脆的一口回绝。

就这样磨了一刻钟，龙飞云气的都想拔枪赶人了，这帮水手却还是不死心，还想继续争取。

正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喝喊声：“盐帮办事，前面挡路的都滚开！”

盐帮在此地积威极盛，这些水手根本不敢惹，是以纷纷退开，给连镇山以及他身后的盐帮子弟让出了一条路。

连镇山一路快跑来到羽惊鸿身边，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此时他身上是小衣襟短打扮，腰里斜插着分水峨嵋刺，与方才那渔夫打扮截然不同。此刻的做派，宛然是江湖大佬的气度风范。

连镇山朗声道：“羽船长，不，今后就要称总舵了！总舵，我手下三百六十六名兄弟都已经带到，随时可以准备出海。”

“好！”羽惊鸿断喝一声，“列位，登船！”

连镇山跟着大喝一声：“儿郎们，登船，起锚喽！”

“吼——！”三百多人齐声大吼，一时间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