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淡淡的点点头，似乎是对凌云不骄不躁的态度表示赞许。

“请吧！”凌云右手向前伸出，在胸前划过一道无形的轨迹，身躯微微前拱，这是一个武者比武时会用到的礼节，凌云不知世家礼节，只好用武者礼节。

“你确定已经准备好了吗……好吧！”紫衣女子认真的看着凌云，然而凌云的神色始终平静，平静的如同天空中的蓝色一般，似乎永远那样的纯粹。紫衣女子本来想要再等一会儿才提问，以为她深知道对方的出身寒门，虽然面上装作无事一般，心中或许已经翻江倒海。若是对方因为一时没有准备好而答错了问题，却也不是主母所愿意看到的。

紫衣女子虽然是偏向于再等一会儿提问的，这也是主母的要求，但是在凌云显然已经做了准备，她觉得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也许过多的等待对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吧！紫衣女子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似乎她对于这样的大事让她来做决定心中有些不安。然而，此刻让凤云娘出面显然并不合适，因此作为凤云娘最为亲信的丫头，她必须为主子办好这件事情。

凌云安静的站在原地，身上的黑衣无风自动，衣袂飘动的节律和心跳缓缓靠近。这并不是真元的元转，而是心境的外显。面对生命中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说心中没有压力，那完全是骗人的。然而，作为武者，凌云从来不会逃避任何困难。他等待着对方的提问，可是等待本身如同一把蚀骨的毒药一般，让人心中感到难过和不安。凌云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不用对方问什么高难度的问题，自己的心就会乱了。对于武者而言，心乱了，手中的剑也就失去了意义，那么同理自己的回答也将没有任何可信度。

事实上，正如凌云心中所想，一旦他的心境不稳，紫衣女子不会考虑他做出的答案是否正确。因为无论多么漂亮的答案都需要一个能够切实执行的人来完成才是最终要的，相对而言一个漂亮的回答反而变得没有难么重要。当然，如果心境平稳的话，却也要看看答案是否妥帖才好。须知道，这是关乎南宫世家三小姐一生命运的大事，虽然如今三小姐的生命也只剩下九年时间，但对于南宫世家而言，依然不能马虎。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会有这场考验的真实原因。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爱我家小姐？”紫衣女子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将话说出来，然而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凌云。

这个问题十分简单，简单到可以用“是”或者“不是”这样的字眼来回答。然而，这又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凤云娘显然并不想听到凌云简单的回答“是”或者“不是”!不是，这两个字不足以回答，而是这两个字对于一段感情，一份人生而言，实在太过于单薄。即便对方不介意，可是最为南宫小雨将要托付终生的男人，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不能这样简单的敷衍。

“是的，我爱小雨！”凌云的声音十分低沉，神色却似乎有甜蜜也有疼痛。他回答的时候虽然看着紫衣女子，可是眼神却十分迷离。显然此刻他的目光中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什么意义，而让他发生作用的似乎是一段回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听到凌云的回答，紫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回答所有人都能够回答，即便是此刻凌云的表情都是完全可以伪装出来。作为一个年近半年的人，紫衣女子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即便她一生未嫁，只是旁观红尘中种种痴缠也懂得世人奸诈和诸多的自我迷失。即便此刻凌云正如他自己说的一般，是爱着小雨的。可是这种感情，是来自于什么，以什么为基础，又用什么维系，这些都是问题。第一个问题中虽然没有具体提及这方方面面，实在是感情的事太过复杂，复杂的让发问的人都殚精竭虑。

“你确定，只有这些吗？”紫衣女子实在不愿意，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么个完全没有意义的答案，忍不住提醒他。

然而，凌云似乎陷入了层次的回忆之中，一时间心神并没有回转。紫衣女子并没有再催出对方，因为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她知道，三小姐和凌云可能真的彼此相爱，然而作为年轻的男女他们之间可能更多的只是那份激情，对于爱的深意却没有真切的了解，或许在某一刻他们已经体会到，但并未深刻的去思考。因此，在自己问道对方时他才会陷入回忆。

紫衣女子看着凌云，脸上没有一点点的焦躁。他完全不着急催促领会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忘记这个是考验一般。

时间一点点流走，凌云始终保持原有的姿势，眼神迷离而呆滞。不知过了多久，神色呆滞的凌云眼眶中一滴晶莹的泪水在打转，缓缓的浸湿眼眶，慢慢的向着脸颊，向着大地流淌了下来。

紫衣女子看着凌云，看着凌云的脸色在缓缓变得温暖，似乎是一个幸福极了的人，已经隐忍不住心中的快乐，将自己心中的笑意一点点的流淌了出来。只是，紫衣女子不解，为什么凌云在心中感到幸福的时候会流泪。她知道三小姐和凌云相识也只有三个多月，如此短时的时间里，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的呢？

这一点，紫衣女子不懂，或许她永远不会懂。可是，陷入深层回忆中的凌云却懂得，并且深深的沉醉其中。

或许，在承受了一道至阴至寒真元掌力的南宫小雨在成年之后已经无法向她的姐姐成为武林天娇，可是她自有她的美丽。第一次见到小雨，凌云先听到的是对方的声音，而后看到是一个柔弱的背影，她给凌云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柔弱。然而，当凌云发觉她在偷偷看自己练剑的时候，凌云才发现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却是如此的勇敢和多情。

凌云从紫苏那里知道南宫小雨的情况之后，刚一开始也像所有人一样同情和怜悯她，然而后来凌云发现自己的心变了。他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看到南宫小雨的时候，就会感到她身上有一种光，她柔弱而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笑容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渐渐的，开始渴望在看到对方的身影，渴望对方的再次到来。

其实，当时凌云并确定南宫小雨会不会再次到来，或者说是会来了几次。作为一个陌生人，在上好之后，他就应该离开。而作为一个流浪天下的独行剑客他也应该果断的离开。只是，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心中犹豫了。在一夜的忧思之中，凌云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南宫小雨的牵挂。或许这时还算不是爱情，可是却是一颗淡淡的喜欢的种子。

当凌云编了借口留在听雨小筑的时候，南宫小雨并没有反感，甚至在言行之中无意中泄露出兴奋和开心的情绪，这些都鼓舞着凌云。说实话，从一开始凌云就知道自己和南宫小雨的身份有着巨大的差异，甚至在他自己确定喜欢上南宫小雨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和对方厮守终生，他唯一的想法只是默默的守护对方。

或许，如果不是在凌云将要离开之前南宫小雨发生昏迷的事件，此刻凌云已经离开。也许，若干日子之后，凌云还会回来，或许，那时他和南宫小雨之间还能一起聊天，但两人之间中断的处于初始状态的爱情萌芽将会彻底夭折，随着时过境迁的流水彻底消失在岁月的记忆之中。

“我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我能够得到的最好的解决。这也是最为地位卑微的江湖独行侠能够获得的最美的爱情结局。我只是想默默的守护着她如此就已经足够了。如今，能够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来面见她的母亲，我心中不仅仅感到荣幸，而且感到深深的不安……”凌云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做深刻的反思，将自己和南宫小雨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用一种十分奇异的语调讲述了出来，而他迷离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平静。

“不安？”紫衣女子十分差异，她不明白，为何爱一个人会感到畏惧。

“是的，不安！”凌云继续那种奇异的语调继续述说。

“当我和小雨靠的越近，我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更多，然而，我只是一个独行剑客，我原本的目标不过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仅此而已。可是当我牵上小雨的手向这里走来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感到了不安。因为在这短暂而漫长的路上，我终于明白了南宫世家的强大，而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凌云说的时候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你是要放弃了吗？”紫衣女子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凌云会在这个时候有这种表现，这不仅仅是让她失望，而是让她愤怒。南宫世家的三小姐即便已经失去武功，即便已经生命无多，也不应该受到这种侮辱。这是奇耻大辱！紫衣女子说话的时候，虽然竭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可是这种主辱臣死的分开还是让她忍不住脸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