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谁受伤了?”莲蓉焦急地问。
八公主却是一副打量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丫头看上去面生啊,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公主的?”
苍梨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神态,听到八公主的话,也没有多想,直接接过药箱来,就翻找药膏和纱布给白猫疗伤。
安王把猫抱在怀里,眼角余光却瞥着一脸认真神态的苍梨。
“姑娘好像学过医术?”
苍梨笑了笑,说:“谈不上学过,看得多了,耳濡目染就会一些了。”
安王抿着唇,心里也对她多了一分好感。他的眼眸里好像跳跃着阳光,而那阳光却是从苍梨的眉眼间流淌出来,浸染着他的心。她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梨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嗅一嗅她散发出的香气。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地点,和身份,眼里、心里都只有她安静微笑的侧脸。
“好了。”苍梨开心地笑起来,抬起头,却正好撞上那双幽深的眼眸。苍梨微微一颤,不敢再动弹,好像只要她动一动,两个人的唇就会碰在一起。她的心莫名地怦怦直跳,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怎么办?这种感觉好奇怪……苍梨垂下眼眸,殊不知这一低头的温柔映在安王心间,反而更加动人心魄。
“公主,你的猫。”苍梨岔开话题,将白猫塞到八公主怀里。
八公主开心地抚摸着猫咪柔顺光滑的皮毛,又像是焦虑又像是期待地说道:“真的会好吗?一定要赶在瀚书哥哥的生辰前才行。嘻嘻!”
苍梨倒没有注意她说什么,她抬头看着安王,试图避免刚才所造成的尴尬。
安王的脸微红,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苍梨。”她浅浅福身,为了表示尊重,也省去了自己的姓氏。
安王眼里的光线变换了几种色彩,仿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了自己最中意的那一个。他情不自禁地呢喃起来:“苍苍远水畔,茫茫梨花落。好美的名字。”
“王爷谬赞了。”苍梨谦虚道。
“你在这宫中……”安王想要继续问下去,至少能够知道该上哪一家去提亲,偏偏外面有叫喊声响起来打断了他。
“四王爷!四王爷!”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书童模样浓眉大眼的少年寻来,见了安王就双眼放光。
“王爷,原来在这儿,可让青松好找!”
“怎么了?”安王蹙眉问道。他把青松安排在御花园观察情况,所以也大概猜到了原委。他只是有点不舍,这一切原本不该这么快就结束。
“皇上知道你今日回城,已经问起您了,奴才替您打了个掩饰,您赶紧去御花园吧。”青松一股脑地说着,拉起安王就跑,丝毫没有注意到安王流连的眼神。
“诶?”安王踉跄的脚步跟着青松往前,却不住地回头看,眼界里仿佛狭窄得只能容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苍梨,苍梨,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颗心一瞬间倾倒?
可苍梨终究听不到安王心底的呼唤。她只是愣了愣,看着安王被拉走,然后露出一个道别的微笑。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在他脑海里留下无尽的念想。苍梨心里想的,是安王永远也想不到的。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她上一段生命的终结。御花园里的南朝使臣,是苍梨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能寻到的和南朝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连结。她真的,回不去了。苍梨哀戚地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伸手抚摸着白猫的毛,对八公主说:“让它好好休养几天,按时换药,就可以痊愈了。”
“你真厉害,连给猫疗伤都会!你该不会是太医院新收的女弟子吧?”八公主惊叹地说。她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点小事情就可以让她惊讶和满足。接着,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可是,太医院不收女子啊。”
苍梨摇摇头。来到北朝,她并没有别的念想,安安稳稳度日,已经让她满足。所以对于公主,她并没有什么好隐瞒。“其实我是……”
话还没说完,八公主的丫鬟小环就跑了进来。
“八公主。”小环福了福身,上气不接下气。“太后娘娘派人来召您去康宁宫。”
“母后?”八公主皱起眉头。每次去康宁宫,听的话也都大同小异。太后总喜欢板起面孔教训人,连在皇兄面前也一样。不知这次,太后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要提醒她注意身份了。八公主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皇后果真到太后面前告了自己一状?八公主一想就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的就冲了出去。“去就去,谁怕谁?”
苍梨也不清楚状况,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不方便多话。而且这其中的情况,她也并不清楚,更不该多嘴,免得惹麻烦上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夕阳西下的蓝天,心口里仿佛压抑着甩脱不了的巨石。她慢慢地往回走,莲蓉也静静地跟在身后。
“公主,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莲蓉忽然开口问。
苍梨垂眸看着绿草的嫩芽,淡然地应道:“事已至此,没有后悔的余地。”
“奴婢不是指这个。”莲蓉皱着眉头。其实有些话,她已经想说很久了,只是她了解苍梨的性格,所以害怕问出口。犹豫了好半天,莲蓉才鼓起勇气,说:“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看清楚了皇宫这个地方,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没有皇帝的宠幸,日子会有多艰难。公主你真的不想……”
“你觉得,我会为了得到皇帝的宠幸而改变自己去取悦他吗?”苍梨径直反问道。
“可是……”莲蓉还想坚持。
苍梨眼神坚定地看着莲蓉,说道:“日子再艰难,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得了宠幸,却丧失了自我,又如何?”何况,以她的身份,皇帝怎样能够信任?即便她想争,也是争不来的。在这座门楣里,她好歹也算是南朝的脸面,又何必自取其辱?
莲蓉拉住苍梨的胳膊,红着眼圈儿哽咽起来。她又何尝不知道苍梨的心思,只是有些话,点到这里就足够。
这时,下人房里匆匆走出来一人,后面还跟着另一人。
“小五!”后一人压低声音喊道。
小五似乎没有听见,埋着头径直往前走,恰好撞到了苍梨。他这才抬起头来,一见是苍梨,竟露出慌乱的神色,捂着胸口拜道:“主、主子。”
苍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她虽然是个温和的人,可在自己家里,眼中也揉不得沙子。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要去哪儿?”莲蓉指着他没好气地问。
跟在小五身后的小六也跟了过来,看见小五撞到了贵人,就跟着赔罪。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还不只这么简单。
他在帮小五隐瞒什么。
“奴才……奴才要将景泰殿的东西都搬过来。”小五说着,把胸口捂得更紧。
苍梨只盯了他鼓鼓囊囊的胸口一眼,心中已然明了,沉声问道:“可你现在怎么像是要从玉茗轩把东西带走?”
小五愣了一下,趴在地上不知作何解释。
“主子,是、是还有一些不要的东西,正要扔出去呢。是不是,小五?”小六一边打圆场,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小五。
“是!是、是、是!”小五有点语无伦次,埋着头不敢看苍梨的眼睛。
“旧物也有旧物的用处。你把东西拿给芸芳,问问她能不能派上别的用场。”苍梨带着温和的笑容说。
小五一听就慌了,犹豫起来:“这……”
莲蓉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五,再看看他旁边的小六,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一步跨上前,用力扯开小五的手;小五却拼命护着胸口。两人这样推搡来回,小五胸口的东西就洒了出来。
竟然是满满一袋银锭!
小五、小六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看着苍梨的鞋尖儿。
莲蓉愣了一下,忽而恍然大悟,指着小五骂道:“喔,原来你是在偷东西!”
“我、我没有!”小五连连摆手,很是惊慌的模样。
“没有?”莲蓉抓住他的手。“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抵赖?走,跟我去见皇上!”
“不要,不要,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小五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他眼里写满了惊恐。在宫中偷盗者,是会被砍手扔出宫外,从此过着悲惨流离的生活。
苍梨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原本责怪的眼神也流露出一丝犹豫。
“贵人,饶命啊,贵人!”小五呼天抢地地哭喊。
玉茗轩里的其他人也赶紧围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芸芳看到洒了一地的银两,心里也是一惊,连忙问道:“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得正好!这个奴才,才第一天,竟然就敢在宫里偷东西。这样下去还得了?”莲蓉生气地说。
“我没有,芳姑姑,我没有!”小五拉着芸芳的袖子哭求道。
“那你带着这袋银两是想干什么?”莲蓉斥道。
小五低下头,不敢说,扭捏了半天,因为关系到性命,于是才吞吞吐吐地想要说出口。
“奴才……奴才是……”
“主子!”芸芳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小五。她抬起头,对上苍梨询问的眼神,沉声说道:“隔墙有耳,咱们自家的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的好。”
苍梨悟出芸芳话里有话,四下环视一眼。芸芳在宫里呆得久,了解的事情也多,相信她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于是苍梨点点头,说道:“进屋去吧。”说着,她转身走进了屋中。
芸芳扭头瞪了小五一眼,责备里也充满了担忧。
即便不是盗窃,他的罪名,也不轻啊……